花月不可置信抬起頭，驚恐地看向含徽。
    沉蕭也怔住，隨即苦笑，怪不得不著急給他們治傷，一個斷手一個缺腿，含徽就這麽放在這裏十三年。
    交戰時沒了優勢，她還是不著急，原來一開始就是準備與黎扶談判……
    周圍，連交戰都暫停一瞬。
    所有人都像是被分走了心神，注意著這邊。
    不遠處，曲山喊道：
    “喂，黎扶，你別相信她，我們明明能贏，她就是想騙你自殺！”
    含徽沒有理會，隻看向黎扶，“我願意與你談判，是想了結宿怨，我很欣賞你，所以，隻要你願意放下，你的公道，今日會還給你。”
    話音落地，她手一揮，花月與沉蕭落在她的手下，兩股靈氣纏住二人脖頸——
    “你若是同意，我可以先殺天命之人！”
    花月一瞬間痛到扭曲，身體劇烈抽搐。
    她眼中染上絕望。
    她體內是有混沌符，但碎裂不堪，含徽是九霄的二長老，有大乘修士支持，且實力遠超其他太虛巔峰修士……她真的能殺她！
    曲山眼珠子一轉。
    咦？
    這是個好機會啊，可以先假裝答應，事後再反悔……
    “你不是會反悔的人。”
    含徽眼神冷靜：“況且，我也並非沒有底牌。”
    先答應再反悔，在她這裏不可能行得通。
    聞言，曲山一臉失望。
    “吼！”
    他的獵刀憤怒地將七長老砍飛，咆哮：“黎扶，老子不同意，你不許答應！”
    黎扶沉默著，許久沒說話。
    身旁，不知道藏哪兒的不妄又冒出來，看向她，眼神複雜：“你會同意嗎？”
    含徽是真心的。
    而他太了解黎扶，她對沉蕭與花月的在乎，遠超想象……
    “鬼煞主”的存在，起始於對這兩人的仇恨，所以，哪怕知道九霄在忘川“釣魚”，黎扶還是會來。
    有混沌符護著，她數次都沒能殺死他們，現在，含徽把殺他們的條件擺了出來。
    不妄真懷疑她會答應。
    又過了許久。
    黎扶倏地笑了。
    她說：“你若是在最初這樣告訴我，我會毫不遲疑同意。”
    含徽眼神一厲，手上下意識收緊，花月與沉蕭呼吸越發困難，掙紮起來，臉色青紫扭曲。
    “現在呢？”含徽呼吸急促。
    黎扶搖頭：“我不同意。”
    她一步步走向含徽，身後，黑色魂幡揮動，無數怨鬼在她腳下放肆叫囂，一張張被憤怒填滿的麵容，猙獰嘶吼。
    他們聽她號令。
    “我需要的時候，你們用一句仙凡有別打發我，不曾給我公道，如今我自己能討，你們卻又要站出來給我主持公道？”
    黎扶看向花月與沉蕭，搖搖頭，笑容有些嘲諷：“我會殺了我的仇人，但我的仇人隻有他們嗎？”
    她望著這些高高在上的修士們，一字一句：
    “我的仇人是花月沉蕭，是袒護他們的九霄，是放修士入凡塵，隨意肆殺的修仙界規矩，是……不公道的仙凡有別！”
    九霄墜落，仙凡無別，黎扶此生，不僅僅隻是殺他們。
    不妄倏地笑了，狹長眼眸彎彎。
    含徽一震。
    竟還是走向對立麵……
    在黎扶心裏，對麵站著的，已經不止花月與沉蕭。
    她手握緊成拳，頭頂天機鼎旋轉，聲音晦澀：“所以，你真的要看著天下蒼生毀滅，看著無數災禍發生嗎？”
    黎扶抬起手，手指抵在唇邊，搖搖頭：“這話不對，我從未毀滅世界，也沒有帶來任何災禍。”
    可不要冤枉她。
    “箴言不會出錯！”
    含徽望著她，一字一句：“你終將會成為滅世的存在。”
    “是嗎？”黎扶輕笑一聲，“若是如此，那便是有因有果，今日的我，是你們昨日種的因，他日的我，是今日結出的果。”
    因果報應，他們種下因，她未嚐不是報應。
    話音落地，人皇劍幡揮動。
    忘川再次翻騰，怨氣卷起，怨鬼們撲向修士，再次開戰。
    曲山磨了磨牙：“找、死！”
    他身後，拉出更多的獵刀，拚命砍向所有修士，這群家夥勸黎扶去死，就等於勸他去死！
    做夢吧！
    屠仙的巨大手掌幻化出來一個又一個，借著忘川優勢，兩個人，壓著九霄五大長老暴揍。
    ——弄死他們！
    含徽呼吸越發急促，手鬆開。
    花月與沉蕭再次落到大長老手上。
    “黎扶，你當真不將天下蒼生放在眼裏？！你曾經也是芸芸眾生之一，如今，你卻集結怨鬼，禍害蒼生！”
    大長老胸口劇烈起伏，拂塵一甩，重重喝道。
    不妄站在黎扶身後，探出腦袋：
    “老頭，別動不動就把天下蒼生放在嘴邊，也沒見你們真去保護天下蒼生啊，再說，黎扶禍害的隻有你們，沒禍害‘蒼生’……”
    大長老麵色一沉，十分難看。
    黎扶忍不住笑出來，點點頭：“很有道理。”
    她握著人皇劍幡化成劍，忘川怨氣朝著人皇劍匯聚，她高舉長劍，狠狠斬下——
    “我隻禍害你們。”
    她從未見過他們口中的天下蒼生。
    她隻看到雲梯之上，日日都有無數人哀求，他們走不到九霄，即便走到修仙者麵前，如她，也會被一句“仙凡有別”打發。
    這十三年她收了許多的怨鬼，他們當中，未見多少以禍害凡人為生，她覺得，或許還有她什麽是她所不知道的。
    修仙者收怨氣入忘川，是為了凡人？
    不，分明是因為怨鬼能威脅到他們，他們眼中，隻有對他們有威脅的存在。
    如今，黎扶是最大一個。
    因此，他們追著喊著為天下蒼生誅殺她。
    到底什麽是正，什麽是惡？
    她都將用自己的眼睛，親自去看。
    長劍落下，幾乎劈開忘川，無數怨鬼湧入，為他們的怨鬼之主搖旗呐喊，含徽死死撐著天機鼎，一退再退！
    靈氣不夠了。
    再這麽下去……他們一定會被拖死在這裏。
    大長老喝道：“含徽，你還要和她廢話嗎？此人執迷不悟，早就已經入魔，毫無教化可能！”
    他一邊說著，一邊保護天命之人，不讓怨鬼傷到。
    黎扶的長劍是對準他們，即便有含徽保護，那些怨鬼們還是無孔不入，聽從鬼煞主號令，攻擊兩人。
    含徽閉上眼睛，她其實挺欣賞黎扶的，可惜了……
    她無聲歎氣：
    “既如此，也該讓你看看……九霄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