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已成，帶著熟悉的氣息。
    像極了他們曾經見過的一個陣法——星辰殞蓮陣。
    但隻憑直覺，就知道這陣法比殞蓮陣更加可怖，金色蓮花變成紅金色，隱隱帶著威壓，讓人毛骨悚然。
    蓮花瓣之間，流轉著熟悉又陌生的氣息，黎扶感受過兩次，一次是人皇劍幡補全後，一次是沉蕭一劍。
    紅金色蓮花上似有雷電，將他們困在其中。
    黎扶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去。
    八卦陣缺掉一角，她立刻就能察覺到是哪裏出了問題，目光直直看向兌位。
    屠仙……
    金色兌位上，屠仙手上的牌位迸發出一股強大怨氣，帶著屠仙的氣息，奔入她的體內。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她背後巨掌被怨氣一點點補全，那隻巨掌剩餘的部分終於出現在眾人眼前。
    那是一隻朱厭！
    屠仙抱著牌位踩在朱厭上，幾乎與朱厭重疊，修為……大乘後期。
    她一貫總是安靜不起眼，沒有曲山活躍，沒有朱財神熱情，八人當中，她算是存在感最差的一人，但此刻，她與朱厭重合，隻是站在那裏，白衣飄飄，強大氣息就攝人心魄，移不開視線。
    眾人一怔。
    曲山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容霜燼與朱財神他們試著出去，然而陣法已成，從八卦陣改了另一個陣法，他們已徹底出不去，被困死在蓮花之內！
    不妄愣神過後，恍然大悟：
    “你竟然隱藏了修為，怪不得全員進階的時候差了兩人，是你不能進階，所以故意做了手腳，不讓曲山進階，以免暴露你的問題。”
    她的修為被隱藏，固定在太虛巔峰，根本進階不了！
    一個人太顯眼，帶上另一個……
    那就不起眼了。
    曲山：“？？？”
    沒能進階讓人失望，但屠仙背叛更令人崩潰，他不可置信：“怎麽會？你怎麽會背叛我們？！”
    往事曆曆在目，屠仙是第一個進入人皇劍幡的怨鬼，一路走來，與他們並肩作戰，多次擋在黎扶麵前……
    她總是沉默不起眼，但從未缺失過。
    黎扶緊緊望著她的眼睛，聲音晦澀：“不是背叛，你一開始就是沉蕭安排。”
    哪有那麽多巧合，剛剛自忘川降世，被追殺時就一腳踩進了屠仙的怨鬼世界，她就在他們旁邊，等待著他們收入人皇劍幡……
    分明，在此處等她。
    身後，沉蕭笑道：“阿黎，我留給你的‘驚喜’，開心嗎？”
    黎扶不曾回頭，隻是死死盯著屠仙，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告訴我為什麽？”
    屠仙眼瞼一顫，手指撫摸過牌位上的名字，苦笑：
    “李長琰……”
    屠珍珍殺了李長琰，但心有不甘與怨恨的李長琰同樣變成怨鬼，徘徊在世，屠仙不知道他是怎麽成為怨鬼的，有沒有沉蕭的手筆。
    她隻知道，李長琰沒死，人在沉蕭手上。
    之後，她被沉蕭安排，等在忘川，加入人皇劍幡成為沉蕭的後手，黎扶知道他們的消息，是有無極通風報信。
    而沉蕭他們總也知道黎扶在哪兒、在做什麽，便是因為屠仙這隻眼睛。
    黎扶扯了扯嘴角，嗤笑一聲，回頭看向沉蕭：
    “你可真是……費盡心機。”
    人皇劍幡八卦怨鬼，除了銀魚與酒源、含徽，化眾生之力，其他人都有被製造的痕跡。
    崎香被抹除一段記憶，容霜燼與朱財神被製造，曲山被刻意困在無怨穀……
    而就連銀魚、酒源、含徽，從結果看來，未必沒有被製造的痕跡，始仙就算沒出手，也有推波助瀾。
    屠仙，又怎會例外？
    她根本不是人皇劍幡最弱，相反，因為一直在忘川之底瘋狂吸收怨氣千年，她的實力極為強悍，停留在太虛巔峰，不過是隱匿修為而已！
    “我說過，你會後悔的。”沉蕭輕笑。
    那張從前清正，後來冷冽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可與一雙冰冷無情的眼睛映照，反而詭異。
    曲山難以接受。
    他搖搖頭，一雙眼睛盯著那隻朱厭，感受著對方強大修為，不斷後退。
    明明之前……
    她還輕輕摸他的腦袋，安慰他，兩人是最早加入劍幡，一路打打鬧鬧，感情非比尋常，怎麽會？
    “屠仙，這兩百年你都是裝的？”曲山眼眶通紅，咬牙切齒。
    屠仙錯開視線，沒有回答。
    朱厭影子消失在陣法之中，回到沉蕭身側，陣法之內，蓮花合並，隻剩下黎扶他們所有人。
    人皇劍幡缺了一個位置，這陣法又格外不同，幾人一直在嚐試各種辦法，脫身不了。
    黎扶反倒是冷靜下來，她仰著頭看向蓮花上空的沉蕭，他麵前拉開陣盤，無須借助法器就能操控陣法，可見造詣。
    “沉蕭，你到底想做什麽？”黎扶想不明白，“費盡心思將人皇劍幡湊齊，一路推著我強大，究竟是為了什麽？隻是清理修仙界？我不相信。”
    沉蕭有很多殺她的機會都沒動手。
    相反，一直放任她、推著她、逼迫她成長。
    一開始以為是為了強大天命之人，後來發現，天命之人其一是始仙，那這一路，其實都不是為了強大他們，而是……強大鬼煞主。
    沉蕭輕輕一笑，麵前陣盤撥動。
    紅金色蓮花倏地燃燒起來，上麵雷電劈裏啪啦，依舊帶著那陌生又熟悉的氣息，裏麵溫度瞬間升高，而同時，蓮花旋轉，忘川怨氣朝著蓮花匯聚而來。
    蓮花地下，改變後的八卦陣旋轉，眾人克製不住，全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無數條紅金色絲線拉扯他們，將他們困在方位上！
    “嘶——”
    朱財神悶哼一聲，身體仿佛被撕碎。
    崎香等人不斷掙紮，然而陣法死死困住他們，哪怕是大乘巔峰，竟也掙脫不開！
    “這到底是什麽？！”含徽忍著劇痛，看著手腕上的絲線。
    不妄看著絲線，眉頭緊鎖。
    片刻後，他恍然大悟，拔高聲音：“混沌之氣，竟然是混沌之氣！”
    天地間遊離著混沌，混沌一分為二，為靈氣與怨氣。
    不區分靈氣與怨氣，即二者在體內合二為一，謂之混沌之氣，混沌之氣是方外之氣，換言之——
    真正的仙人，用的就是混沌之氣！
    “不愧是人皇，有些見識。”沉蕭衣袖一震，眼神瘋狂，“我修了十萬年想飛升，早已突破大乘巔峰，對於所謂飛升，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不管是怨鬼還是修士，隻要突破大乘巔峰，引渡混沌之氣，將體內修煉的靈氣、怨氣，轉化為混沌之氣，就能飛升！”
    坤越瞳孔一縮，不可置信看向沉蕭。
    不對！
    始仙現在說的，和他告訴他們的不一樣！
    沉蕭深吸一口氣，手指撥動，陣法拉著金紅色蓮花旋轉，無數怨氣朝著蓮花湧去，八卦之上瞬間被點繞，他們所有人被業火吞噬。
    黎扶額頭大顆大顆冷汗落下，身體在被煉化，帶著極致痛苦。
    無數怨氣，洶湧入黎扶體內。
    她控製不住嘶吼一聲，痛苦掙紮。
    “阿黎！”
    不妄撲上去，緊緊抱住她，業火連著不妄一起焚燒。
    沉蕭眼神灼熱：“才大乘初期的修為，還是不夠呢，阿黎我幫你變得強大如何？讓你和我一起突破大乘巔峰。”
    “為、為什麽？”黎扶麵色蒼白，聲音虛弱，“你究竟……要我做什麽……”
    沉蕭走近一些。
    蓮花裏麵通紅一片，幾乎將所有人淹沒，源源不斷的怨氣朝著蓮花匯聚，忘川此刻能夠提供源源不斷的怨氣，助力他達成目的。
    “阿黎，你知道這陣法叫什麽嗎？”
    沉蕭溫柔道：“我給它取了一個非常好的名字，專門為你製造。”
    “什麽？”黎扶掙紮，艱難問出。
    “天命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