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

    收到無極消息之後，黎扶大步走向屠仙他們，不妄從梨花樹上跳下來，跟上她壓低聲音

    “你剛剛說是什麽猜測？”

    黎扶說“我有一個不太好的猜測，希望是我想多了”，但不妄不會忽略這句話，更不會覺得是她想多。

    他了解她，能讓她遲疑的，通常都有問題。

    上九霄的真實原因沒有告訴他們……

    不妄像是想到什麽，瞳孔一縮，下意識停下腳步，臉上帶著質疑——

    “不可能吧？”

    黎扶搖搖頭“沉蕭知道我們太多的消息，就像是有人通風報信，不過……那人未必真心。”

    若說他們當中有沉蕭的後手，黎扶完全相信。

    始仙是一個極致聰明的人，他們當中，太多人與始仙曾經接觸過，而那時他們沒有反抗的能力，被動手腳，再正常不過。

    “是誰？”不妄神情凝重。

    他腦海中閃過每一個人，隨即壓下紛亂的思緒，不想去懷疑任何人，隻是低聲問“那你想做什麽？”

    黎扶抿了抿唇。

    她不再說話，加快腳步。

    短短距離，她腦海中是過去兩百年的歲月，是每一次並肩作戰，是每一回以生死為籌碼的冒險，他們跟隨，孤注一擲，生死與共……

    最早加入、多次相救的溫柔屠仙，桀驁不馴，但赤忱單純的曲山；

    千萬人化一人的可愛銀魚，不愛說話，卻總是好脾氣擋在前麵的酒源；

    念叨著談感情傷錢，又一直為他們忙前忙後的大管家朱財神，時不時假裝自己是陸遙，偏偏控製不住總是破功的容霜燼；

    以及，一路追殺他們，終於認清真相，大徹大悟的含徽……

    往事一幕幕閃過。

    黎扶走到正在修煉的眾人麵前，在他們疑惑抬頭的瞬間，她那些想法、算計，以及逼出“叛徒”的手段……全都消失不見。

    她隻問一句

    “是誰被始仙控製了？”

    不妄愣住。

    他沒想到黎扶會直接問，但很快恍然，這是她……無條件的信任。

    黎扶不相信有背叛，她隻相信難言之隱，既然如此，與其猜來猜去，不如直接詢問。

    眾人錯愕。

    “什麽意思？”

    “誰被始仙控製了？”

    “黎主，你在說什麽啊。”

    ……

    眾人麵麵相覷，一臉茫然，卻沒人承認。

    不妄心頭一緊。

    他心中升起一個不好的念頭，忍不住懷疑——難道，真的有人會背叛？

    然而，黎扶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

    “你到底想做什麽？沉蕭詭計多端，你若是相信我們一路走來的情誼，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自己扛。”

    她不相信有人會背叛！

    一路走到今天，相處這麽多年，朝夕相伴，生生死死，若是連這個信任都沒有，若是連真情假意都看不穿，她就不是黎扶。

    但她開口問，那人卻還是不承認，就隻有最後一個可能

    那人想做些什麽，想一個人扛下來。

    黎扶視線掃過所有人，一字一句

    “相信我。”

    終於，屠仙緩緩放下手上的牌位，牌位當中，怨氣朝著她匯聚，身後巨掌出現，一點點補全。

    她在曲山等人錯愕的視線中，苦笑道

    “對不起，我隻是……不知道怎麽告訴你們。”

    於是，她隱瞞的修為、她為什麽會在忘川、沉蕭手上的李長琰……真相和盤托出，包括始仙要做什麽、她想做什麽。

    曲山撓撓頭“所以，你是想到時候做點手腳，讓陣法不成，然後以同歸於盡的方式去攻擊始仙？”

    屠仙垂下眼眸，點頭。

    容霜燼氣笑了，相當無語“你以為你就能殺始仙？他要是那麽容易死，就不是始仙了！”

    “我沒辦法。”屠仙苦笑，“他已經快來了。”

    而關於陣法的事情，沉蕭也是剛剛通知她，她並沒有多少時間想出一個周全的計劃，況且，麵對曾經已經達到真正“仙人”修為的始仙……即便是他們全員合力，同樣未必能贏。

    不妄總覺得她好像還隱瞞了一點什麽，眉頭微皺，打量著她。

    屠仙提醒

    “沉蕭快到了。”

    黎扶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你這個計劃很糟糕，不過，倒是一個思路，既然要做就做的漂亮一些，讓我們演一出大戲，揭開一切真相！”

    陰謀未定，真相未知，他們就還在別人的圈套當中。

    不管始仙想做什麽，未來又會發生什麽，他們都必須要知道全部真相，才不至於處處被動，知道真相未必能贏，但至少，不必每一步都在沉蕭計劃當中，才有勝算。

    ——總要，撥開迷霧了。

    *

    忘川之上，黑白蓮花皆碎，沉蕭花了許多年做出的天命陣、他飛升的機會，徹底消失，鴉雀無聲。

    “你總是自信一切皆在掌握，從前每一步都在你的計劃當中，但從今日起——你說了不算。”

    黎扶搖搖頭，低笑一聲

    “多謝為我提升修為，作為回報，我們為你演繹的這出好戲，精彩不精彩？”

    以為自己掌控一切，獲取勝利、即將飛升，他為自己編撰了勝利的故事，他們就為他演這一場好戲，可真是精彩。

    她把這話還給沉蕭。

    真相已經全出，之後，她再也不是棋盤上的子，任人驅策，她可以自己執棋，與這始仙，鬥一場！

    而她身後，還有她的同伴。

    這是一局有勝率的博弈，而他們永遠不怕冒險。

    黎扶是知道怎麽氣人的，對麵，沉蕭極致安靜，一雙眼睛漆黑翻湧，死死盯著他們。

    曲山抬起下巴，得意洋洋“怎麽樣？我們演得好吧？”

    這才是一出大戲！

    沉蕭胸口劇烈起伏，他第一次感受到失控，一瞬間靈氣翻湧，好像有什麽徹底脫離他的掌控，屠仙反水、人皇幡眾齊心協力、不妄陣法造詣不亞於他，還有多智近妖、把控全局的黎扶。

    他張了張嘴，怒極

    “屠仙……你不管李長琰了？！”

    異獸朱厭虛影微微一動，頭上站著的屠仙眼神沉痛，半晌才晦澀開口“我對不起他，但我不能背棄同伴。”

    她和李長琰是真心相愛，那也是曾經這世界上唯一一個願意相信她的人。

    李長琰成為怨鬼的執念是屠仙，死後他在忘川遊蕩，尋找妻子，提升修為，還想回去為妻子報仇。

    因為屠仙，他被始仙抓住了，此後一直困在沉蕭手上，再無自由。

    那是她的愛人。

    她做夢都想救他。

    可是，身邊這些是她的摯友啊，生死與共，風雨同舟的夥伴，那些黑暗裏麵伸出來的手，那些打打鬧鬧的日子……重量不比李長琰輕，在她心上，各占一方。

    ——所以，她永遠不會為了一方，去背棄另一方。

    屠仙閉上眼睛，兩顆淚墜入忘川。

    崎香看著沉蕭，滿臉厭惡“她若是被你驅策，你就會放過李長琰嗎？沉蕭，你這個人沒有信譽，誰敢和真正的魔鬼交易？”

    沉蕭死死盯著屠仙，眼神危險，還想說什麽。

    屠仙已經睜開了眼睛，朱厭一動，高高跳躍起來，大乘後期全力而開，兩隻巨掌朝著沉蕭拍過去——

    “去死吧！”

    天命陣碎裂，陰謀消失。

    坤越等人不會幫他，沉蕭現在就是最弱的時候，修為不過大乘後期，還隻有一人。

    他們的機會！

    黎扶手張開，人皇劍幡握在掌心，八卦陣在腳下蔓延，將他們全部囊括其中，不妄消失，與劍幡重合一處，所有人同時撲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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