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由？
    縱使被五花大綁，謝清凝依然鎮定自若，早已做好最壞的打算。
    金州、蔡州、揚州、嘉定三屠……
    自入門那日起，［驅除韃虜］就成了她揮之不去的執念。
    每逢舉事，謝清凝都身先士卒，即便料到會有這樣一天，依然甘之若飴。
    於是，她低下眼眸，隻是沉默以對。
    季明倒是不指望能套出什麽話來，他對為什麽刺殺自己毫無興趣，不過是想逗逗這位聖女。
    他伸出手掌，輕撫過那張臉頰，指尖踮起下巴。
    季明不得不承認，即便見識過無數紅顏禍水，這位世俗女子依然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尤其是那雙眸子，好似月下幽泉，看得人心癢癢的。
    這麽好的爐鼎，可不能浪費了。
    “聖女不怕某？”季明眯起眼睛，對著她微微一笑：“這般佳人落到某手裏，該是何下場……”
    “請便。”
    出乎意料的是，麵對他的挑釁，謝清凝絲毫不在意，語氣十分平靜，就像個冷冰冰的石女。
    季明自然不會慣著誰。
    滋~滋~
    好半響，他緩緩抽回手，在謝清凝麵前晃了晃，嘴角微微上揚：
    “某以為真是個石女，到頭來還不是肉體凡胎，與窯姐何異？”
    “……”
    酡紅了臉頰，謝清凝扭過頭去，緊咬薄唇，不讓自己失態。
    失儀隻會讓這種人愈發興起，要想少受些屈辱，隻能當起石頭來……
    可她還是高估了這位的底線。
    見死活不肯開口，季明突然有些無聊，索性拍了拍手，決定來點好玩的。
    片刻後，甲士壓著幾道身影走進房間，重重扔在地上。
    正是幾位泠月子弟。
    楊秀清灰頭土臉的趴著，好不容易抬起頭，卻是當場愣住。
    眼前這個荒唐女子，竟是自己仰慕的師姐？
    “師、師姐……”
    哢嚓！
    沒來及吭聲，甲士突然按住幾人的手，輕輕往下一翻。
    霎時間，房間內一片哀嚎。
    謝清凝終於有了反應，卻並沒有服軟的意思，隻是冷冷盯著他：
    “如此拙劣之舉，豈不玷汙太宗之名？”
    玷汙太宗，關太祖什麽事。
    季明本來就是個沒皮沒臉的，當即笑眯眯的看向她：
    “某猜猜，如今義軍兵臨城下，聖女夜訪，莫不是為內應而來？”
    “……”
    “看來是對了。”季明站起身，不緊不慢抽回手，拿出手絹擦拭水漬：
    “罷了，今日心情甚好，聖女若是願意說出內應，便饒你們性命。”
    即便如此威脅，女子依然緊閉眼眸，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
    見狀，季明也不惱，抽出甲士腰間長刀，放置在桌邊。
    下一秒，謝清凝眼神逐漸渙散，在鬆綁後，嫻熟握住刀柄，朝著幾人走去……
    …
    天明，城外行轅。
    砰！！！
    石達開大手一拍，身下供桌立刻四分五裂，霎時飛了出去，對下方跪著的身影怒目而視。
    宋明臉色也不大好，隻是礙於涵養不好發作，對著石達開擺擺手：
    “此事尚不明朗，何必為難小輩……”
    “狗屁！你宋明死幾個弟子不心疼，那可都是我青茅山的心窩窩！”石達開怒目圓睜，頃刻間來到台階下。
    作為青茅山大師兄，石達開資曆最深，雖說脾氣又臭又硬，卻是個認死理的漢子。
    昔日瓊州一戰，各門派自知回天乏術，或多或少都有所保留，唯有石達開率領著青茅弟子拚死廝殺，死傷過半。
    啪！
    眼看石達開伸手探去，始終端坐的蕭曦月忍無可忍，一道強勁打了過去，隻身擋在徒弟麵前，冷冷瞧著這個瘋子：
    “石師兄，莫要欺人太甚。”
    “休要管我！”石達開揮動袖口，雙手隱隱有雷光震動，麵目猙獰：“那麽多弟子斃命，偏偏你這個寶貝安然無恙，誰知是不是諂媚獻身方才苟延殘喘……”
    轟！
    兩道氣息碰撞在一起，驚起千層浪，險些掀翻了行轅。
    就在這時，一陣誦經聲響起，密密梵音傳入眾人耳中，勉強讓局勢穩定下來。
    “多謝悟虛大師。”對著僧人抱拳行禮，宋明轉過身，身外氣息如虹，將其餘兩人壓製下來。
    見兩人看過來，他又再次抱拳作揖：
    “死傷弟子眾多，我知二位有所怨氣，但此事畢竟理虧在先，生死各有定數，怨不得別人。
    如今局勢未定，當下要緊之事，應是攻取東都、迎奉信王為主，方可再興衣冠。”
    “……”
    兩人對視一眼，石達開冷哼一聲，率先回到座位。
    蕭曦月扶起徒弟，見其有些失神，便輕聲細語道：“到營帳歇著，我隨後就到。”
    謝清凝搖搖頭，仍然待在她身邊。
    由此，內外舉事、兵不血刃拿下東都算是徹底泡湯了。
    攻城可不是什麽兒戲。
    洛陽乃數朝國都，城防守備十分完善，雖無護城河，但城內四角皆築有翁城，既是關中糧倉，亦是重鎮雄關。
    憑他們手上這點人手，恐怕難以為繼，甚至有被截斷糧的風險。
    “敢問蕭仙子，為何陸節度兵馬何在？為何至今未曾響應？”
    宋明看向蕭曦月，語氣中不免多了幾分迫切。
    如今，南方半壁江山已在義軍之手，卻並非上下一心，除了勢頭尤盛的陸炳，其餘人都不過是擁兵自重，毫無討虜之誌。
    在他看來，也隻有這位陸節度，能夠真正再造國祚。
    聞言，蕭曦月眉頭微蹙，語氣清冷道：
    “昨日已在金州河安營紮寨，我派去弟子問話，尚沒有回信。”
    “金州河？離此地還不到十裏，怎麽會沒信。”石達開巍然不動，顯然對這個說辭極其不滿：“莫不是那節帥貪生怕死，要想坐收漁利？”
    “達開兄，慎言，陸節度何必戲弄你我？”宋明不疑有他，起身看向幾人：“既然如此，倒不如前去拜訪一趟。”
    對於這個提議，眾人沒什麽意見，反正早晚也得匯合，不妨先去試探下這位節帥。
    宋明等人先走一步，蕭曦月則是故意慢半拍，扭頭看向身旁謝清凝。
    這個徒弟，似乎有什麽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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