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諾大的太子妃宮中，隻有一盞昏暗的小燈亮著，在這悄無聲息的黑暗中，孤寂又淒涼。
    玉瑞雪倚靠在床榻上，手護著肚子，眼裏沒有了任何光彩。
    大丫環推門而入，將手裏的碗筷端到了她的麵前，“小姐，先吃點東西吧。”
    清湯寡水的米粥，玉瑞雪露出了一抹自嘲，這便是她曾經奮不顧身也要嫁的人，她不明白權利、天下，還有那張龍椅真的有那麽重要嗎！重要的可以改變一個人。
    又或者說那人一直都是這樣的，隻是她一直以來是被蒙蔽的那個。
    她強忍著心口的疼痛，起身問：“送出去了嗎？”
    大丫環搖頭，“外麵都是他們的人，我們出不去。”
    “咳咳咳咳……”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玉瑞雪拿帕子捂住了嘴，半晌才停下來，她將帕子遞給了身旁的丫環，自己則躺回了床榻，一句話也未說。
    丫環看著帕子上那猩紅的血跡，淚水緩緩滑落，“我苦命的小姐！”
    這一天，她滴水未進，難得的，她沒有感覺到饑餓，玉瑞雪摸著自己的小腹，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對不起。
    她怕是時日不多了。
    “吱呀”一聲，門打開又關上了，瑞雪知道那是丫環出去了，她入宮帶的四個丫頭，死了一個，背叛了一個，還有一個爬了太子的床，如今就剩這一個了。
    宮中常妃不爭，但常家卻不是省心的，自打常玉進宮，她的日子便愈發不好過了。
    她從枕邊拿出了一袋細軟，這是她剩下的為數不多可以自己掌管的東西了，希望等她死後，這個丫環能過得好一點。
    “小瑞雪，這是藏了什麽好東西？”一道女聲突然從她身後響起，聲調還帶著小時候的調皮。
    玉瑞雪身體一震，這是錯覺嗎！她怎麽聽到了公主的聲音。
    她猛地轉過身子，卻因為動作太快，差點摔倒，好在背後有人及時扶住她。
    麵前的人還如同小時候一樣，一點也沒變，但又什麽都變了，那雙鳳眸堅定又帶著霸氣。
    玉瑞雪摸著她的眉骨，眸中像是點燃了燈火，重新有了光芒，“公主！公主！真的是你？！”
    蘇琳琅卻沉了臉，她扶著的人兒瘦得不可思議，輕飄飄的一片，就好似能被風吹倒一般。
    “他對你不好！”蘇琳琅幾乎是咬著牙說的，她原以為那渣仔最多納了幾個妾而已，沒想到玉瑞雪居然能過成這樣！飯也不給吃，病也不給看！
    “我去殺了他！”
    玉瑞雪拉住她，“不要去，我不想你有事。”
    蘇琳琅在城外雖然擁兵數十萬，但在都城目前還是太子的地盤，她這次能闖進東宮已經是冒了很大的風險了。
    “那我帶你離開！”蘇琳琅又道。
    玉瑞雪搖頭，“沒用的，他不會放我走的。”
    她也不能走，她今夜一走，明天便是整個丞相府的忌日。
    “他要稱帝，他需要我的命格…”玉瑞雪雖是輕笑著，可眼底浮現著的卻是悲涼，“可我…我根本不是九鳳之人啊！”
    聞言，蘇琳琅隻覺眉頭跳得厲害，卻還是安慰她道：“沒事，不是也正常，江湖術士而已，大多都是騙子。”
    玉瑞雪握住了她的手，“不是的，秘典中有記載，九鳳之人成年後身上便會有一顆血痣，與人交合後便會有九鳳的圖騰。”
    她看著她，輕聲問：“公主，你見過哥哥了是嗎？”
    蘇琳琅：“……”
    勾八啊！所以九鳳之人根本就不是玉瑞雪，而是玉瑞安！隻是他們先入為主了，認為九鳳之人一定是個女子！
    一時之間，蘇琳琅隻覺得天塌了。
    要是讓軍營裏的那幫人知道玉瑞安的命格，她沒準會被架上龍椅！要知道這事木易從之前就在謀劃了！
    夜幕低垂，蘇琳琅快馬加鞭趕回營地，一頭紮進玉瑞安的營帳。
    帳中隻有一個小廝在，兩人大眼瞪小眼，對方顯然很驚訝，“將軍，您不在自己的營帳嗎？”
    “該死的！”蘇琳琅又直衝自己的帳營，還未到，迎麵就是一股血腥味。
    蘇琳琅心中一凜，她猛地掀開帳門。
    入目的便是鮮紅的血跡，一路延伸至床邊，而她那張床榻上，玉瑞安裏衣鬆垮，大片皮膚裸露在外，金色鳳凰的圖騰在他後背若隱若現，他坐在床榻上，神情驚恐，似乎還沒回神。
    而他的正前方，尉遲衛半邊身子全是血，胸前的傷口還在有血汩汩流出，他似乎是看到了她，張了張嘴想要叫喊，隻是未等他發聲，大片的大片的鮮血便從他口中湧出，同時那伸出的手慢慢落下，整個人沒了聲息。
    “阿衛！”蘇琳琅一把推開他身前的木易，接住他緩緩倒下的身體，耳畔仿佛還回蕩著他曾經的聲音，“將軍，等咱們以後報了仇，我便去我母親的家鄉，娶妻生子，做個尋常農夫。”
    “不保家衛國了？”
    “那也得先有個家啊。”
    ……
    “怎麽會這樣！？”她大聲質問著木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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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鐺啷”一聲，匕首落在了地上，木易像是脫了力一般跌坐在了地上，“是我。”
    他臉色蒼白，聲音顫抖，愧疚感讓他看起來好似老了幾十歲，“我隻是想殺玉瑞安，沒想到尉遲衛會幫他擋刀。”
    玉瑞安像是才反應過來，“將軍…”
    “閉嘴！”蘇琳琅大聲地打斷他，臉上是他從來沒有過的冷情。
    她慢慢合上了尉遲衛的眼睛，“你是故意的！”她看著木易，聲音帶著毋庸置疑。
    尉遲衛身手了得，對上木易，別說是救玉瑞安了，就算是帶上他那個小廝，也是綽綽有餘。
    木易能得手，必然是早就有了殺尉遲衛的心，趁其不備動的手。
    果然，隻聽木易輕笑出聲，“阿茵的孩子果然和她一樣聰明。”
    他不屑地掃過地上的屍體，愧疚之心全無，“繼位者隻能是尉遲家的正統血脈，尉遲衛他血脈不正，繼任不了大統！”
    “所以這就是你殺了他的理由嗎！你有沒有想過他根本不想當那個帝皇！”
    說完蘇琳琅沒有給木易任何回應的時間，“噗嗤”一聲，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她親手結果了他，一如當年的弑母一般。
    從此在這個世上她再無親人。
    “公主……”玉瑞安想要去抱抱她，一件披風朝他兜頭罩下。
    如今兵臨城下，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木易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對尉遲衛動手，隻能是發現了玉瑞安九鳳之人的身份。
    尉遲衛死的太冤枉也太憋屈，她始終無法原諒自己，若是當年自己沒有臨時起意招惹玉瑞安，尉遲衛或許就不會死。
    “來人！”蘇琳琅衝著帳外喊道。
    很快便有兩個士兵進來，在看見帳中的兩具屍體，兩人皆是一怔。
    “將丞相公子送回府。”蘇琳琅的聲音冷漠的沒有一絲感情，“讓城裏的人盯著些，別讓他從丞相府出來。”
    “不要！我不走！”玉瑞安掙紮著不願離開。
    蘇琳琅一個手刀落下，把人敲昏，“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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