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斯蜷縮在幹草堆裏，冰冷的石壁滲透著寒意，仿佛要將他的骨髓凍結。
    牢房裏一片死寂，隻有鐵門偶爾發出的吱呀聲提醒他這地獄般的地方依然真實存在。
    格斯把臉埋進臂彎，感覺自己燒得厲害。
    眼前跳動著光斑，耳畔嗡嗡作響。
    迷迷糊糊間，那小小的身影再次出現了。
    這次它沒有躲在那朵花後麵，而是躡手躡腳地靠近格斯，用一片翠綠的葉子輕輕戳了戳他的鼻子。
    “哈欠！”
    格斯不受控製地打了個噴嚏，那小東西驚得一蹦三尺高，慌慌張張地逃了回去。
    看到它這副模樣，格斯不由得笑了：
    “喂，你不用這麽害怕。”
    說到這裏，他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燒糊塗了，竟然在和幻覺對話。
    但嘴上卻停不下來：
    “那束花是你的嗎？放心，我是不會把它摘走的。”
    小東西慢慢從陰影裏探出頭，一對晶瑩的複眼閃爍著微光，格斯繼續說道
    “咱們是室友，要和睦相處。”
    他本以為對方會消失，沒想到那身影反而慢慢靠近了。
    格斯索性認命般閉上了眼睛，就當打發時間好了。
    當那小東西再次出現在視野裏時，格斯才看清它的模樣。
    它還沒有自己的手掌大，渾身散發著淡淡的光暈，頭頂還長滿了花朵，像極了童話故事裏的精靈。
    “吱吱是吱吱，花精靈吱吱，因為老鼠都是這樣叫我的。”
    小家夥蹦蹦跳跳地介紹著自己，聲音清脆得像風鈴。
    “我是格斯，你好，幻覺中的小朋友。”
    格斯好笑地回應道。
    “我才不是幻覺呢！”
    小精靈氣鼓鼓地反駁，頭頂的花瓣都氣得顫抖起來。
    “吱吱是花精靈，格斯是人類。”
    格斯低笑出聲：“嗯......被我救了？因為我幫你吃掉了老鼠？”
    “嗯！”
    小精靈激動地蹦跳著。
    “吱吱的葉子差點被老鼠吃光了，那樣吱吱就會消失的！所以你需要我幫什麽忙嗎？”
    既然對方堅持不是幻覺，格斯便繼續逗它：
    “那你能不能把鐵門打開？或者把鑰匙給我偷過來？”
    “這樣不行！”
    小精靈急得原地轉圈。
    “吱吱是花精靈，不能離花太遠！”
    格斯心想這幻覺還不通融，便又提要求：
    “那能給我倒杯水嗎？”
    “當然可以！”
    小精靈歡喜地應道。隻見它用樹葉接住牢房角落的露珠，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葉子遞到格斯嘴邊。
    格斯道了聲謝謝，但當水滴碰到嘴唇時，他卻忍不住顫抖。
    小精靈立刻發現了：
    “你很冷嗎，人類格斯？”
    “有一點。”
    “這樣的話，交給吱吱吧！”
    小精靈張開雙臂，像個小太陽般朝格斯撲來。
    下一秒，灼人的暖流突然注入血管。
    格斯驚得坐起身，看著自己掌心的凍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這...這是...？”
    “很暖和吧？因為吱吱體內有太陽的能量。”
    見格斯不再發抖，小精靈開心地在格斯身邊飛舞，陽光透過鐵柵欄在它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太陽的能量真是有趣！要是能分給別人就更棒了！”
    格斯想要說什麽，但背後的傷口突然抽痛，讓他皺起了眉頭。小精靈立刻注意到了。
    “？”
    它爬上格斯的手臂，發現傷口還在滲血，原來那個子爵敷衍的治療根本沒起作用。
    “看起來很痛啊。”
    格斯強撐著笑道：
    “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小精靈已經跑回那朵花旁，費力地拔下一片葉子，又急匆匆地跑回來。
    格斯還沒反應過來，葉子就被蓋在了傷口上。
    頓時，疼痛減輕了許多。
    “怎麽樣，很厲害吧！”
    小精靈得意地炫耀。
    “我有治好過受傷掉下來的小鳥，三天就長出新羽毛啦，這是吱吱葉子的力量！”
    格斯真誠地道謝。
    確實，現在他能活動了。聽到這話，小精靈顯得有些失落：
    “你要走了嗎？”
    “這裏有好幾個人來過。”
    小精靈垂頭喪氣地說。
    “他們要麽大喊大叫，要麽呻吟不止，可很快就不...不見了。隻有陽光照下來又消失，這裏什麽都沒有。”
    格斯聽出了它話裏的孤獨：
    “隻有你一個嗎？”
    “是的，隻有吱吱。”
    小精靈抱緊那朵花。
    “吱吱很孤獨。”
    看到它難過的樣子，格斯忽然沒那麽確定這是個幻覺了。
    他一個翻身，接住了差點掉下去的小精靈。
    兩對小小的眼睛對視著，格斯感受著掌心的溫度，格斯突然意識到，這個幻覺或許承載了自己內心深處兒時的情感，他沒有拆穿，隻是輕聲說道：
    “我在來的路上見過和你一樣的花，在山丘下麵。要是能離開這裏...我就帶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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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嗎？”
    小精靈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隨後立刻興奮地圍著格斯飛舞。
    格斯無奈地重複：
    “是啦是啦是真的......我能保證......”
    “吱吱要把格斯的傷全治好！”
    小精靈幹勁十足。
    “讓格斯跟老鼠一樣靈活！”
    “那樣可以嗎？”
    “放心，包在我身上！”
    它摘下更多的葉子。
    “格斯隻要躺好就行了！”
    在給格斯治療的過程中，格斯突然問：
    “可是......如果到了那片山丘......你可以找到自己的同伴嗎？”
    “我能找到同伴嗎？”
    它望著牢房上方的陽光，聲音突然變得不確定。
    格斯已經沒有力氣回答了。
    他太疲憊了，沉睡前唯一的念頭是：一定可以的。
    他安心地閉上眼睛，任由溫暖的光流遍全身。
    夢中，他看見漫山遍野的與吱吱一模一樣的花在風裏搖晃，而那個小小的身影正在花叢中對他招手。
    醒來的時候，格斯驚訝地發現自己退燒了。
    背後傷口上的幾片葉子不知什麽時候滑落了，他拿起葉子，突然想起夢裏的一切。
    難道說......
    “喂！”
    格斯朝四周大喊。
    “吱吱！”
    沒有任何回應，花朵上的葉子已經全都沒有了。
    “笨蛋。”
    格斯在心裏罵道。
    “小孩子就是這樣，不管不顧地胡鬧......把所有葉子都摘光了。”
    他又大聲呼喚了幾聲，依然毫無回應。
    “子爵大人找你！”
    門外突然傳來士兵的聲音。
    格斯將幹枯的花莖小心收好，牢門“哢嗒”一聲打開，冰冷的鐵銬重新鎖住他的手腕。
    牢房後的磚縫裏，隻剩幾片零落的花瓣，在陽光下閃著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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