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立功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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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們沉默不語,隻見王八身後,長生苗被緊緊綁著,頭盔不知去了何處,披發散亂,朝天仰麵,後腦與腋下鮮血淋漓。
“我們身上,沒藥了……”
“軍營已得了消息,你們再撐會兒……”
警戒斥候與衝殺在前的騎兵不同,出去做任務的偵察斥候雖會備藥,可警戒斥候因離軍營較近,通常不備傷藥。
“哦……”王八率著殘兵繼續往軍營方向趕,聲音哽咽:“苗……你別睡,你撐著點……快入軍營了,待會兒看信了,你別睡啊……”
守州邊境最近不太平,他們得了上頭的令出去執行任務,此次帶人出營已幾日,身上糧草與傷藥所剩無幾。
今日本打算歸營,誰料又接連遇上北招騎兵,身上沒了半點藥品,隻能眼睜睜看著被黑白無常擄去的一個個袍澤,匆匆閉眼,屍躺於野。
如今同歸不過百人,雖是慘烈,卻已是萬幸,若非此地是守州邊境,且剛剛有其他袍澤支援,以重拒敵迫使那群北招援兵撤退,想來他和兄弟們狼狽撤退途中便要全軍覆沒。
“好……”
長生苗再不答話,隻時而咳嗽一聲,那粗重的喘息,隨著耳邊風聲,一次次散去。
“轟隆隆……”
南邊有鐵蹄馳奔而來,靠近些許,斥候中有人揮旗與對麵通旗語,對麵瞧見揮旗手式,揮旗回應。
“他們來了。”
王八等人滿目期望,隻因那處跟了不少軍醫。
“快,幫他們瞧瞧……”
斥候早已散去,自軍營而出的人馬與王歸所部一同停馬,傷兵被輕手輕腳放到地上,大夥緊鑼密鼓救治。
軍醫們各顯神通,該拔箭的拔箭,該止血的止血,死裏逃生的他們喜憂參半,好像並未注意到被他們九死一生保下的天之驕子,身旁已圍了好幾名軍醫聖手,你一眼我一眼,而後將人用擔架無聲抬走。
“苗,你醒醒啊……”
長生苗正趴在地上,人事不省,赤裸的後背無處不有汗血,王八小心翼翼在旁,靜靜看著軍醫的一舉一動。
“血流的太多,沒及時止住,這已經不成了……”
軍醫風輕雲淡,收好東西,起身去看另一人:“讓讓,讓我看看……”
王八泣不成聲,長生苗勉強睜開眼,咧嘴得意道:“你瞧…說中了…吧?”
放下刀,他是醫者,是以中箭時便已料得七八分。
隻是王八不願信他,非拖著他一塊兒走,如今看來,當真是他料中了。
“你再撐一會兒,我帶你回軍營,我們拆信…長生伯伯他們寄了東西…你不是說要分我們鹹菜嗎?你起來分……”
眾人皆沉默不語,王八和長生苗是同鄉,從軍有些年頭了。王八會去偷長生苗的鹹菜,長生苗喜歡偷王八的酒。
“你們……分……”
那熟悉的聲音不再回答他,風輕輕拂過麵頰,似在安慰他的悲傷,同他無聲道別。
他與長生苗是同鄉,因家中行八,故,取名為八。
前幾日老家來了信,那封家書是他親自去取的。
長生苗戰時是隨軍奮戰的士兵,沒有任務時,是軍中傷兵營的常客,是以那輕如鴻毛的幾張紙,直至出任務時,他也沒能交到他手上。
人好像總是這樣,有些事,明明記著,轉頭又忘了,當再次記起,卻已時過境遷。
昨日記起來時,王八同他說了,長生苗說:“成,我知道了,回去就看。”
“長生伯伯給你寄了啥?”
“嘿嘿,鹹菜。”
楊秀川跟好好好靜靜聽著,想著王小副都統回去之後,要如何處心積慮偷鹹菜。
他笑得淡淡,卻好似得了富貴榮華,嘴裏啃著幹糧:“咱幾個回去好好分一分……”
“好,我來分。”
好好好滿臉激動,像是身負重擔的領頭羊。
長生苗拍了拍他的頭:“不是你分,是咱們好好分。”
“哦。”
長生苗朝王八道:“回去多分你一點,別像上次一樣偷吃,要不然我就寫信告訴我娘,我娘可是整條街最會罵的那個,隔壁家的趙秀才都罵不過她。”
“誰怕誰啊……”
“那就不給你鹹菜……”
“唉唉唉,別……”
”哼哼哼……”
眾人在樹林裏忍著笑的情形曆曆在目,隻是誰也不會想到,那封在被子裏頭安安靜靜躺著的信,沒能把寄信人的歡喜與盼望交給那滿懷欣喜的人,唯示一雙雙悲目含淚。
王八沒念過書,尋了個識字的人過來將那封家書一字字念了出來。
“長生吾兒:近日可好,鹹菜剩否?國有難,守州不寧,萬望小心。知爾喜鹹菜,吾差人送來,留些許,其餘莫一人獨食,可與袍澤共食。”
“雖冬未至,然須早備以抗寒,爾娘千叮萬囑,莫嫌言多,爾妹前些日已成婚,夫李氏,名長宗,性和善,待爾凱旋之時,爾定補喜酒一杯莫忘,爾小妹,弟,吾與爾母一切安好,萬事莫憂。”
火光灼灼,輕煙嫋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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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紙泣告家書意,友葬異鄉落九泉。勞功上見官高升,側望舊故隨風遠。
“王小副都統,快快快,上頭來人了。”
王八吃著鹹菜,迎來了豐厚的賞賜,他被袍澤領了出去,休整的士兵們圍了過來。
那人拿著文書,細細念來:“小副都統王八,率人血戰招狗,救風王,特升驍勇校尉,賞銀二百五十兩,賜盔甲一副,槍一杆,劍一柄,刀一柄,馬三匹。”
“八,領命!”
那人點點頭,將文書遞到他手上,恭恭敬敬:“王校尉,您如今是一步登天了,且先等等,再過幾日,等禮部他們商議完了,封您為侯的聖旨便會下來,其他人另有賞,我就不一一念了。”
那人說著,又拿出一份文書,遞到了王八手上,仍舊恭敬:“我有急事,先走了,這是其他人的賞賜,軍營會按這上頭分。”
那人轉身離開,王八接過文書,心中卻並無多少喜悅,眾人卻是歡喜,一聲聲王校尉,王侯爺喊的真切。
王八去軍營裏專門寄信的地方,一是向老家報喪,二是寄些錢回去。
負責寫信的人瞧著他一身兵皮子模樣,麵無表情道:“三文一個字。”
三文錢在王八老家那邊能吃一碗素餛飩,要是再加一文,便能吃上肉餛飩。
軍營裏有沒有這規矩王八不知,自他從軍以來便是如此。
他屬騎兵一類,一月俸祿有三兩銀子,可這天價家書,也著實負擔不起。
一兩銀子一千文,一個信封要二十文錢,一個字三文錢,七七八八嘮叨下來,九死一生掙來的銀子不知不覺就進了別人的口袋,是以他少有來此。
他與長生苗往常要寄信回鄉,多半是一塊兒寄一個信封,你來我往的,能多省幾碗餛飩,三兩小酒。
隻是這一次,本該輪到長生苗出錢寄信的。
他拿出兵牌放到桌上,趴在桌邊孜孜不倦:“爹娘和媳婦他們過得如何?虎哥兒他們是不是又長高了?有沒有乖一點?村裏的收成好不好?還有長生家的,他二老可還好,他家媳婦還有念哥兒他們可還好?前些日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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