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自損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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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子二人得了錢,去了醫館瞧大夫,大夫瞧過一雙腿後,指著其中一條腿問:“這條腿,是被什麽東西砸了?”
    母子二人大驚,趕忙說不小心弄的,大夫給他們開了些藥:“往後怕是要用拐杖了。”
    拿了藥出了醫館,男子攔下一輛驢車,忐忑歸家。
    回家的路上,他提前付了車費,瞧見路邊有吆喝著幫人送“索喚”[外賣]的閑漢,便叫他去一家食肆叫些飯菜,閑漢問了他住處後,健步如飛地跑開了。
    到了家門口不遠處,他讓車夫停下車,車夫幫他一起扶人,他背起老婦人向家走去,一腳踹開了房門。
    說是家,不過隻是個四麵漏風,屋頂上有不少破洞的爛茅屋,他將人背回土炕上,麵上淚痕已不見了蹤影,隻是一雙眼紅的厲害:“娘,你歇著,我去給你煎藥。”
    安靜乖巧的老婦像條殘狗一樣縮在角落,沉默的如同越見漆黑的夜,孤零零一個。
    男子在灶房裏生火熬藥,眼見著柴火快沒了,便去外頭買了一擔,回來時,買的飯食到了,閑漢遠遠瞧見他便喊:“客官,您叫的索喚到了。”
    “好,你等一下。”放下柴火,他進屋裏拿了碗盆放在破木桌上,接過食盒打開,將碗盤裏的飯菜倒在自家的碗盤裏,疊好碗盤放回食盒裏,付了飯菜的錢和閑漢的路費。
    “娘,吃些東西吧。”他取了個碗,弄得滿滿當當,一手端著飯碗,一手拿著筷子,坐到榻邊,小心翼翼給她喂飯。
    老婦沒有言語,房中寂靜無聲,他喂飯喂的些許忐忑,不敢正眼瞧她,直至喂完最後一口才如蒙大赦般起身出了臥房的門。
    端藥回來時,他又是那副孝子賢孫般的乖巧模樣,本想喂完藥便如剛剛一般溜之大吉,老婦卻沒像之前那般默不作聲,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他瞧著遇見年邁的娘,就聽她苦口婆心道:“人們說:殺人放火金腰帶。可咱母子倆剛做一回惡,便落到這般田地,可見這世道,不是你要作惡便能作惡,作惡……也要運氣好,有本事,咱生來運氣就不好,不比別人作惡能發財,反倒把自己搭了進去。”
    看著兒子熱淚盈眶,她抬手為他擦淚,歎息一聲:“娘……以後幫不上你了,季兒,這次賭債還上了之後,你不要去賭了好不好?踏踏實實過日子,比什麽都強……”
    許季哽咽著,卻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前些日他欠了不少銀子,娘知道後隻是歎了口氣,說慢慢還,今日回家時,他一不留神,娘便在大街上鑽到了別人的車底下。
    他反應過來,跟著一起做戲,沒想卻是碰上了個內斂鋒芒的高手,即便如今得了銀子,可娘的腿卻是真的搭進去了,大夫說:傷了根本,那是再好的藥吃下去,也回不到從前走路帶風的模樣。
    許母抱著兒子的頭,輕輕撫慰著:“娘知道,你不甘心,可這天底下,有多少人沒有不甘心的事兒呢?賭錢輸了,那是運氣不好,人呢,說是踏踏實實做事兒,運氣卻也是極要緊的,上蒼對咱們最大的眷顧,就是咱們都還活著,太好的運氣,咱沒有,不強求了。好好過日子,踏踏實實找份活幹,許家的香火不要在你這斷了,你還年輕,隻要改改,會有姑娘願意嫁你的。”
    “娘……”
    “季兒,你不用說,娘知道,娘什麽都知道。”
    她公爹秀才出身,婆母也是一戶秀才家的閨女,二人成婚之後生了三男四女,卻隻有她已故的夫君考中了秀才。
    都說秀才好,秀才好,可她夫君卻是跟中了邪一樣,怎都無法在進一步。
    大景兩年一次的科舉考試,她夫君從年少考到而立之年,仍是個悶頭苦讀的秀才。
    人們常說讀書多的人都待人和顏悅色彬彬有禮,她夫君以前也是這般模樣。
    可一次次的科舉落榜,這氣性便越發大了,常常沉著臉,好似有人欠他八百萬兩,隔三差五飲酒怒罵,說能考上去的都是有關係,隻道自己上頭沒人才考不上,還說老天怎都不開開眼把上頭那些個人全都劈死,也好早死早超生。
    那年公爹語重心長對她夫君說:“你要考就好好考,你不考就謀些生計去,莫抱怨太多,氣大傷身……”
    後來她夫君不再念書,出門謀生計,一年半載掙了不少錢回來,大夥兒都誇他有出息,許是被念書科考絆住了腳,早該出去闖蕩才是。
    卻沒想,第二年他便欠了一屁股債回來,身後還跟著不少討債鬼,偌大的一個家幾乎被搬空了去,公爹被氣的去見了已故多年的婆母。
    後來他又是吃喝嫖賭,以至於不得不將房子賣了,尋了這處放柴火的老屋,才堪堪有個住處。
    她夫君被人打斷了腿,這才想安定下來本分過日子,可不過兩個月又賭了一回,把她嫁妝裏僅剩的金手鐲輸了出去,她氣得無話可說。
    那死酒鬼卻在外麵喝酒,從橋上一躍死了個痛快,留下孤兒寡母無所依靠,日日隻得去幫人打長工以謀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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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先他母子二人也是有人伺候的,可如今什麽都要靠自己,著實難了些。
    她想著熬一熬心許兒子長大了便能好些,可她從未想過,兒子竟也染上了賭癮,常常辛辛苦苦一個月掙了些銅錢,轉手又砸進了賭坊。
    一年半載時常如此,哪能掙得下什麽錢?前兩日又是欠了賭債,可家裏什麽都沒了。
    莫說還上賭債,便是吃頓熱乎飯都難。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出此下策。
    許季點了點頭,安頓好許母後,收拾了碗筷在隔壁合衣躺下,卻是一夜無眠。
    次日晨起,他生火熬藥,在外頭買了米麵糧油回家做飯,伺候完人匆匆出門去,入了錢莊將銀子存起來,留了些許還賭方的錢,以及夠日後所需之用,便想著再也不賭。
    可到了賭坊,氣氣闊闊還了銀子,看見誌同道合的狐朋狗友,他沒忍住搓了幾把。
    這一搓,往常十賭九輸的他運氣好的很,越賭越大,掙了六十多兩銀子,一根根的銀條子用布包裝起來,滿當當。
    “今日不賭了,我先走了。”
    “哎許兄,再玩兒玩兒啊。”
    “就是啊,你贏了這麽多,請大夥兒喝杯酒唄!”
    “成,給你們弄點酒。”他說著,拿了些碎銀子放到桌上:“你們自個兒去買。”
    想著炕上躺著的老娘,他像是良心發現一般,不顧朋友的勸阻,早早的回了家,生火造飯,像個孝子賢孫一樣侍候著殘了腿的人,溫順乖巧:“娘,您以後就在家待著,兒以後一定踏踏實實過日子。”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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