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城中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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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了卻,城內歸於安寧,官府縣衙被接管,倉庫打開一看,全是滿滿當當。
    花赤嘖嘖稱奇:“這比咱們到的任何一個縣都多啊。”
    陳路平道:“安排下去,把所有糧食都發出去。”
    花赤提醒道:“老大,我知道這些人挺可憐的,但是咱們每次都是身上帶糧食,路上的反而跟不上,這些糧食咱們自己得用,要是都發出去,咱們吃什麽?”
    這些時日老大帶著大夥兒到處跑,看似鬧得厲害,可對各地的掌控卻不強。
    尤其是糧食方麵,老大也隻是每次帶著大夥兒拿下一座城去糧倉裏搬一輪,其他時候都是在那幫有錢人手上“借”。
    “沒事兒,發吧。”蘇陽道:“看這麽多東西,這些八成本來就是他們的,那幫進來的不知道拉攏民心,反而四處屠城獎勵手下,這不是有病嗎?這樣怎麽走長久?”
    蘇陽搖頭,不禁“嘖嘖”幾聲:“昨日那仗打的,恐怕是咱們起勢到現在最慘的,嘖嘖嘖,到處都是肉泥,有的還撈回家煮了,那些百姓怪嚇人的,我昨晚上睡覺還夢見了,起來之後一頭的汗。”
    陳路平道:“找幾個識字兒的,去重新記一下戶籍。”
    “老大你放心。”
    有了陳路平這話,手底下的人自也沒什麽顧忌,一大袋一大袋的糧食往外搬。
    “發糧食了,發糧食了!”
    街頭巷尾敲鑼打鼓,百姓麵色憔悴走出家門,像行屍走肉晃悠過去,乖乖排隊。
    “報上姓名,家有幾口?”
    簡簡單單一句話將人們戳得淚流滿麵,但隻能乖乖順順答了,才領著糧食離開,心中暗暗感激姓陳的義軍頭子。
    次日,陳路平在蕭條的街道上走著,四處觀望,瞧見不少人家都掛了白幡。
    幾人漫無目的走著,一戶人家門檻坐著的垂髫孩童卻眼巴巴望著他們,沉默不語。
    花赤見狀好奇,聲音不大,但聽著有點粗,令人想退避三舍:“你有事兒啊!”
    “沒沒……沒有……”
    “沒有?”花赤疑惑不解:“沒有你看著我老大幹啥?”
    “我我我……”
    孩童哭起來,花赤手足無措:“哎喲你怎麽還哭上了?”
    房裏,匆忙的腳步聲越近,快步走出來的是個花信婦人,本欲開口,見此情形心中不安起來,又驚又怕上前,將孩子護在身後,滿眼疲態:“諸位好漢,我家孩子不懂事兒,你們見諒哈,我我我……可以,賠罪的……”
    最後一句“可以賠罪”,她說的聲如蚊呐。
    孩童聞言,看向自己生生母親單薄的背影,不管不顧從身後鑽了出來,那巴巴望著的眸子,此刻盛滿警惕與恐懼。
    “不不不。”花赤想著老大每回撞見欺負姑娘家的事兒都跟扒了逆鱗似的,趕忙回頭解釋:“老大……”
    “這位姑娘,實在對不住,我家兄弟說話急了些。”
    陳路平聲音和緩:“剛剛這孩子一直看著我們,他便自個跑過來問了,沒想到這孩子被嚇哭了,真是抱歉,你們別怕,我們並非無恥之徒,你們安心回家去吧,要是遇上什麽事兒了,可以去縣衙。”
    “真……真真的沒事兒嗎?”婦人說著,滿眼不可置信:“真的不要我們做什麽?”
    陳路平點點頭:“不用。”
    “那,那多謝了。”婦人喜極而泣,低頭對自己的孩子說:“我們走吧,回家了。”
    說完,她牽著人往家裏去,孩子跟著往裏走,卻忍不住回頭,眸中警惕散了幹淨,又是那眼巴巴的模樣。
    “孩子,你有事兒嗎?”
    婦人聞言,低頭見自己孩子瞧著陳路平,一時間不知所措:“這孩子不懂事兒……”
    “你叫什麽名!?”孩子聲音稚嫩,眼中滿是希冀。
    陳路平慢慢蹲下,語氣和緩,反問道:“那你先告訴我, 你叫什麽名啊?”
    “我姓夏,名秋冬。”夏秋冬說完,轉而固執問道:“那你呢?你叫什麽?”
    “我叫路平。”
    夏秋冬又問:“你們是不是有個很厲害的姓陳?”
    “有,不過他沒什麽厲害的。”
    “為什麽?”
    陳路平難得顯了些許笑意:“因為,我也姓陳,我想我比他更厲害。”
    夏秋冬目光熾熱,看著他手中握著的刀:“等我長大了也要當大英雄,我也要拿刀殺壞人!肯定比你們都厲害!”
    他與爹娘相依為命,往常日子過得倒也順遂,可不久前來了一幫子人到處“敲敲打打”,家裏的東西越來越少。
    娘有時會把他塞到櫃子裏,千叮萬囑他別出聲,若不然便要將他趕出家門。
    他害怕,從不敢違逆。
    可外頭隔三差五有人闖進家來,將娘“請”出去。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那日之後,再也沒見過爹爹了。
    那段時間,他日日被娘塞在櫃子裏,時常有人敲響房門,將娘“請”出去。
    有一回敲門的人笑著說“不用出去”,他在櫃子裏隱隱聽到娘哭著說去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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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頭的門關上之後,家裏靜悄悄的,他那時就想,什麽時候才能不躲在櫃子裏?
    直到昨日,外頭鑼鼓喧天,說是“發糧食了”。
    娘帶著他一塊兒去了官府,縣衙的人問:“報上姓名,家有幾口?”
    這是多麽簡單的事兒啊,他們家裏就三口。
    可娘卻說:“兩口。”
    他當時就想,娘也不笨呢,怎麽把爹忘了,於是趕忙開口:“三口,我們家三口!”
    “兩口。”
    娘仍舊胡說八道,官府的人給了她一袋糧食:“六天之後,重新再來領。”
    路上,他追著娘,不安地問:“娘,咱們家不是有三口人嗎?你怎麽把爹露了?爹,爹爹去哪兒了?!”
    娘沒有回頭,牽著她的手有些抖,那聲音輕的,像是一陣風來就能刮走:“你爹沒了,以後咱們家就兩口了。”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的家,娘關好門,放好東西,轉身蹲下來,替他擦淚:“別哭了,哭也沒用。”
    他問:“爹怎麽了?”
    “之前來了一幫混蛋,把你爹給……不過現在好了,又來了一群義軍。”
    娘擦著他繼續掉的淚:“孩子,不要哭,你定要做個不哭的孩子。”
    他點點頭,但淚仍止不住,心裏想著,自個兒以後也要當義軍,也要殺壞人!
    娘不將他關在櫃子裏,他就坐在家門口的門檻上。
    娘說義軍都是拿著刀的,他便想,義軍都長什麽樣子?
    卻沒料,拿著刀的大英雄們,就這樣大搖大擺到了自個兒家門前。
    “好,有誌氣。”陳路平鼓勵道:“你以後,一定能!”
    “嗯。”
    “嘎吱嘎吱……”
    車軲轆碾在地上,幾人回頭看去,原是一名囚首垢麵的不惑男子雙手拽著車把,不觀前路,仿佛無知無覺。
    那是一輛老舊的板車,板車上用麻布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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