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莫恩三)

字數:3772   加入書籤

A+A-


    然而,次日他就罵不出來了,搬石頭,挑石頭,砸石頭的重活恨不得要了他的命。
    那是怎樣的感覺?
    他說不上來,隻知道有搬不完的石頭,幹不完的活,流不完的汗,還有挨不完的罵。
    “快點幹,要不然我抽死你!”
    “快點幹!”
    “你沒吃飯嗎!”
    “還不快點!”
    除了這些,還有時不時揮過來的鞭子,不過他們隊裏的隊長孟非是個好說話的,鞭子不怎麽往人身上招呼。
    每次幹活時,別隊的人滿眼羨慕,讓他來這之後頭一回覺得,自己還算是幸運。
    隻是,大家好像不太領這位孟隊長的情,因著隊長不怎麽抽他們,就開始偷奸耍滑。
    工地裏,每一隊都有自己的工程工期,到了時候沒完成,聽說會被重罰。
    別隊都拚了命的趕進度,夢老大這隊的雖然也拚了命的趕進度,但總是差“一點”。
    “孟老大,你這樣不行啊,他們都偷懶。”
    他苦口婆心勸著,卻是得罪了隊伍裏的其他人。
    “你站著說話不腰疼!”
    “就是。”
    “這裏的活,你要都願意幹了,你隨便說。”
    他的話終歸被淹沒在隊伍之中,孟老大還像之前那樣,握著鞭子,卻不怎麽動手。
    後來有一日,他被潑了冷水,染了風寒,孟老大說:“你先休息,明日別去了。”
    “謝謝……”
    孟老大將自己的半碗熱湯給了他:“喝完早些睡。”
    那碗清湯寡水比春日更暖,可次日,大夥兒回來時,卻不見了孟老大的蹤影。
    “孟老大呢?”
    他疑惑問著,旁邊一名叫做花赤的隊友說:“死了。”
    “什麽?怎麽就死了呢?”他難以置信,這太突然了:“怎麽就,死了呢?”
    “因為,因為他沒怎麽打我們,我們幹活幹的沒其他人的快,他們就把孟大哥…殺了,頭掛的很高,身子弄碎,扔到石灰漿裏攪和攪和:挑去“修河”。”
    幾名隊友你一言,我一語,將事情說了個清楚。
    “是啊,他被陳路平打死的,一鞭子,一鞭子就打死了啊。”
    “這到底怎麽回事,一鞭子怎麽可能把人打死呢?”他覺得,這簡直太過荒唐,像是胡說八道:“他人呢?”
    “真的,他打的是脖子,指著脖子打的!”
    “我當時也在,孟老大眼珠子都快跳出來了!”說話的是花赤:“血都從眼眶裏流出來了,我想想都怕,沒想到他平常不說話,幹活也利索,狠起來是個這樣的人……”
    其他人也紛紛討論起來:“他現在和那幫監差一塊兒住,上頭的人讓他做監差,說他鞭子用的好。”
    “怎麽辦啊!”
    “他一鞭子就能打死孟老大,他要是抽到我們身上…”
    孟老大真的死了?
    他難以置信,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突然去了。
    可事實就是如此,那姓陳的的確升了官兒,拿根鞭子往那一站,大夥勤勤懇懇,全然沒了孟老大時的散漫與精明。
    多少次,他都想衝過去問他一句是不是你?為什麽一個看著人畜無害的人能這麽狠?
    他替孟老大鳴不平。
    他還記得那次,陳路平幹活時砸傷了腳,疼到隻能仰頭咬著後槽牙。
    可這是什麽地方?
    隻要沒死,隻要有口氣,都得幹活!
    是孟老大給他打的水,還把藥膏借他用,跟他說:“你明日不用去挑石頭了,去上石頭,這樣不用走,跑得快。”
    “多謝。”
    那聲謝謝是陳路平親口說的,孟老大對他也算有恩。
    可那個姓陳的,怎就能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
    他仍記得第一次看見那人,而立之年的大叔老實巴交,幹活總是安安靜靜,臉上沒有與其他人一樣的怨恨。
    就仿佛這些幹了也沒有錢拿的活,是他的理所應當。
    一個對人謙和,做事安安靜靜的大叔,怎麽就……
    可不知為何,他終歸沒有問,隻是繼續旁敲側擊,慢慢打聽,後來才知道,原來用鞭子抽孟老大的人,不隻有姓陳的,還有同隊的其他人。
    再後來,姓陳的帶著大家一塊反了,甚至還朗讀軍所。
    他可是良民,不能跟反賊同流合汙,於是想著離開。
    他約了幾個人一塊兒離開,還沒走出多遠就被抓了回來:“你們好大的膽子。”
    那幾人當即磕頭饒命,唯有他滿臉倔強:“我沒有答應過,我是良民,放開我!”
    那幫混賬卻說:“你們想的美,老大說了,不放。”
    “娘了個逼的,那些兵你們都可以放走,憑什麽!”他氣到破口大罵:“憑什麽輪到我們就不行?放開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兒子…”
    “哦不不不。”他趕忙改口:“我上有八十的老祖宗,下有三歲的孫子……哦不不不,三歲的兒子!我下有三歲的兒子,你們不能害我!”
    那些人還是把他們強行留下:“不聽不聽,反正就是不讓你們走。”
    他突然想把那個姓陳的家夥殺了,可最後的倔強反抗,隻有一句:“我不會打仗。”
    “那去幹後勤!"
    他再次拿起了造反時的刀,跟著繼續上了戰場。
    他總是能隔著不近不遠,看到那個姓陳的殺人犯。
    那家夥砍人跟切菜似的,卷刃的刀換了一把又一把,沾血的臉看得人毛骨悚然,害得他晚上時常做噩夢,夢見那姓陳的拎著把刀往自己衝過來。
    “啊!”
    喜歡那年那景那些人請大家收藏:()那年那景那些人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