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將軍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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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家的邪祟已除,次日清晨,天雲早早起床,準備返回客棧。
    剛踏出房門,盛老爺便帶著下人迎了上來。
    天雲剛拱手作別,盛老爺便搶先開口:“道長,您這就要走?何不在府上多住幾日,我也好盡地主之誼?”
    “不了,小道還有別的事要辦。”
    天雲此番不再自稱“道爺”,畢竟盛老爺年長為尊。
    “哦,這……”
    盛老爺有些遲疑。
    說實話,他之前對天雲有些輕視,態度也稍顯怠慢。
    如今見天雲為他家解了劫難,本想好好款待一番,卻見天雲執意要走,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歉疚。
    他知道再多說也無益,便轉身示意下人。
    下人捧出一個布包,雙手奉上,布包形狀細長,像根棒子。
    “這是什麽?”天雲問道。
    “一點小意思,還望道長收下。”盛老爺笑著說道。
    天雲猜到這是報酬,便伸手接過,打開一看,竟是“袁大頭”。
    他用手一摸,不禁脫口而出:“這麽多!”
    “五十個大洋呢!”
    一旁下人不住插話。
    "舉手之勞,受之有愧。"
    天雲忙將布包推回,指尖已捏住幾枚銀元要往外揀。
    “隨便幾個就行!”
    盛老爺連忙按住他的手背:"道長若不受,倒教老夫難安了。"
    推讓之間天雲忽覺袍角微沉,低頭見狸花貓正繞膝輕蹭。
    他心念微動,抬首笑道:"倒要向盛老爺討件活物……"
    盛老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先是一怔,繼而撫掌而笑。
    "這貓兒與道長有緣,便隨您修行去吧!"
    望著那團蜷在青衫裏的灰影,老人暗忖:此貓曆劫重生,隨了道長也算是它的造化,倒真應了因果輪回。
    臨走時,他掏出幾張鎮宅保平安的仙符交給盛老爺,叮囑他貼在宅院的關鍵位置。
    客棧門楣的銅鈴尚在震顫,天雲懷裏的狸花貓忽然炸了毛。
    門檻還未踏穩,店小二已如離弦之箭竄至跟前,布巾甩得嘩嘩作響。
    "我的爺!這五日你可是去蓬萊仙境修仙了?若不是看見你留的字條,早把你那間房租了別人!"
    天雲正眼都不瞧他一下,青衫帶風徑直走向櫃台,將三枚帶著體溫的銀元拍在櫃台。
    "劍,還我!"
    "嗬嗬,有些本事嘛!"
    小二捧出法劍,綠豆眼眯成縫,壞笑地瞅了一眼他懷中的貓兒,三指比作偷摸狀。
    "上哪兒弄的錢?莫不是偷的吧?"。
    “閉上你的臭嘴!”
    一聲喝叱,檀木劍鞘在櫃台上磕出清響。
    小二縮著脖子訕笑退後,眼見那道矯健身影卷著疾風踏上木梯。
    "喵嗚……"
    剛闔上門,懷中狸花貓便掙落地板。
    墨色虎紋在月光下流轉,弓著脊背在青磚地上踏梅花印,尾尖直指房頂。
    “喵嗚…喵…嗚……”
    它仰著腦袋瞅著他又叫喚了幾聲。
    天雲倚著雕花隔扇輕笑,唇角梨渦若隱若現。
    "不是你纏著我的腳跟麽?叫什麽叫?"
    狸花貓倏然躍上八仙桌,琉璃瞳豎成一條縫,喉間滾出串咕嚕聲。
    天雲解下腰間葫蘆晃了晃,假意威嚇:"再聒噪,當心道爺我把你收進去煉化了。"
    其實,那狸花貓的聲聲叫喚裏,藏著幾分委屈與不甘。
    它氣的是天雲太過謹慎,生怕它在盛家那深宅大院裏惹出什麽亂子。
    可它哪裏知道,天雲望著它那雙泛著幽光的貓瞳時,總能透過這層皮毛,看見王小鶯那抹若隱若現的魂魄。
    如今的王小鶯,魂魄與狸花貓軀殼幾乎融為一體。
    她的三魂七魄被牢牢鎖在這具軀殼裏,便是想出來透口氣都難。
    天雲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每當夜深人靜,他總能想起師父的叮囑:這世間魑魅魍魎橫行,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他輕輕摩挲著腰間葫蘆,目光落在狸花貓不安分擺動的尾巴上。
    盛家那口老井太幽深,他不得不防。
    若是讓那些覬覦王小鶯法力的邪祟得了手,隻怕這好不容易保住的魂魄,又要重蹈覆轍。
    三日後,天雲收拾行囊準備退房。
    剛踏下樓梯,便見客棧大堂人聲鼎沸,茶客們圍作一團,個個麵色惶惶。
    忽聽得一聲尖利的叫喊劃破喧囂:"了不得!鎮西將軍墳鬧鬼了!"
    他斜倚在朱漆欄杆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鞘。
    堂下七嘴八舌的議論聲裏,拚湊出一個駭人的消息:今晨有個樵夫在將軍墳撞了邪祟,如今口吐白沫,隻會癡癡傻笑。
    天雲心頭猛地一沉,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她竟還滯留陽間?"
    轉念一想,那日分明開了地門,焚了路引,誦了往生咒,更有鬼差押送。
    按理說,便是大羅金仙也難逃這重重關卡。
    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毒蛇般竄上心頭:"莫非...那具臭屍也到了孤山鎮?"
    他瞳孔驟縮,轉身三步並作兩步衝回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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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狸花貓正蜷在窗台上打盹,被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得豎起耳朵。
    天雲一把將它抱下,指尖微微發顫:"乖乖待著,莫要亂跑。"
    話音未落,人已掠出門外,青衫翻飛間,直奔鎮西而去。
    那日他從東邊來,雖在鎮上盤桓數日,卻未曾踏足鎮西半步。
    至於那將軍墳,更是隻聞其名,不知其所在。
    向街邊賣糖人的老丈打聽,才曉得這將軍墳就在鎮西約莫一刻鍾腳程處,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大土包罷了。
    天雲步履如風,不消半刻鍾便到了地頭。
    放眼望去,隻見一座孤零零的土丘突兀地立在荒草間,周遭星羅棋布著無數小墳包,儼然是個年深日久的亂葬崗。
    他繞著墳場轉了一圈,青苔爬滿了殘破的墓碑,連個新近的墳頭都尋不見。
    按理說,這等古墳場早該斷了香火,不該有遊魂野鬼,更不該有僵屍覓食的蹤跡。
    他沿著墳塋間蜿蜒的小徑向西而行,枯枝在腳下發出細碎的斷裂聲。
    雖是青天白日,四下卻靜得瘮人,連聲鳥鳴都聽不見。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窺視。
    難怪鎮上的人都說,走這段路要快馬加鞭,夜裏更是連打更的都不敢來。
    久而久之,這條小路便得了"陰路"、"鬼路"的諢名。
    坊間流傳著一句老話:大路有水,小路有鬼。
    膽小的寧可蹚水走大路,膽大的才敢抄這條近道。
    可即便是膽大包天的二莽子,昨夜走這條路時也撞了邪,如今還在家裏癡癡傻傻地念叨著胡話。
    暮色四合時,天雲再次踏上陰路。
    待他重返將軍墳,但見荒草萋萋,寒鴉絕跡,唯有三兩聲蟋蟀在石縫間拉著單弦。
    月光將墳塋照得慘白,別說孤魂野鬼,連隻夜梟都不見蹤影。
    他反手按著劍柄繞墳三匝,忽地矮身鑽進路邊半人高的蒿草叢。
    草葉上的夜露浸透衣襟,寒意順著脊梁往上爬。
    月輪漸上中天,他數到第七百三十顆露珠時,終是耐不住性子,貓腰鑽出草窠。
    往西探出三裏地,夜風卷著腐土氣息撲麵。
    折返時忽見將軍墳方向浮著點磷火般的幽光,定睛細看,竟有道慘白人影在墳包間飄搖,衣袂無風自動。
    "真有邪祟?"
    天雲拇指頂開劍格,疾步如飛。
    越近越覺蹊蹺——那鬼影周身竟無半分陰煞,反倒透著股煙火氣。
    "裝神弄鬼!"
    待那物什突然騰空亂舞,他忽地騰身而起,劍鋒劃出青虹。
    隻聽"嗤啦"裂帛聲,半截麻布應聲而落。
    暗處驟然響起慌亂的腳步聲,兩道黑影分頭鼠竄。
    法劍橫拍將瘦子撂倒在亂墳堆裏,反手掄起地上的鐵鎬,破空聲裹著風聲正中胖子後膝。
    天雲挑亮馬燈一照,昏黃光暈裏映出兩張沾著草屑的人臉——正是鎮上有名的潑皮趙二與賭棍梁和。
    兩人褲腿上還沾著新翻的泥漿,活像剛從墳裏爬出來的活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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