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桃話音落下，病房裏陷入一片寂靜。
    裴舟的呼吸明顯滯了一瞬，他震驚的不是她的身份，而是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她要離開他。
    陽光依舊溫暖，可裴舟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一點點冷卻。他收緊手臂，將她摟得更緊，仿佛這樣就能留住她。
    “什麽時候走？”他啞聲問。
    景桃沒有回答，隻是仰頭吻上他的唇。這個吻溫柔而克製，帶著訣別的意味。
    門外，李強聽到病房裏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人重重砸在了牆上。他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最終還是沒有動。
    透過門上的玻璃窗，他看到裴舟將景桃抵在牆上親吻，而向來強勢的景桃，此刻卻乖順地仰著頭，眼角有淚光閃爍。
    陽光依舊明媚，可李強卻莫名覺得，今年的冬季將會變得無限漫長。
    醫院走廊。
    皮鞋踏地的聲音急促響起，景兆輝風風火火地衝到了vip病房門口，西裝外套還帶著室外的寒氣。
    “景桃呢？”他皺眉問道，目光越過李強往病房裏張望。
    李強立刻側身擋住門把手，壓低聲音：“景總，讓他們...親會兒。”說著，朝病房內使了個眼色。
    景兆輝被攔住去路，臉色一沉，但透過縫隙看到裏麵擁吻的兩人，終究隻是冷哼一聲：“裴舟傷那麽重，還...”後半句“胡鬧”硬生生咽了回去，化作一聲無奈的歎息。
    李強見他沒有硬闖的意思，立刻換上恭敬的語氣：“景總說得對。”
    景兆輝抬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突然想起什麽：“秦森呢？”他眉頭微蹙，心裏嘀咕這種時候秦森居然不在場，實在反常。
    “秦總在裏麵躺著呢。”李強聲音更低了，“沒大事，就是見到景小姐太高興...暈過去了。”他刻意省略了秦森失血過多、以及在白骨堆裏和景桃吻到缺氧的細節。
    景兆輝點點頭，聽說秦森沒事，緊繃的肩膀稍稍放鬆。
    他又瞥了眼病房。
    裴舟正將景桃抵在牆上深吻，兩人交疊的身影投在百葉窗上，纏綿得難舍難分。
    “等他們...”景兆輝輕咳一聲，硬生生轉開視線，“完事了告訴景桃，回家過元旦。”
    說完轉身就走，皮鞋聲比來時輕快許多。隻是走到拐角處，這位頹喪了多日的景氏掌門人，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
    ……
    景桃的神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緩緩脫離軀體。她低頭，看見裴舟的手臂還保持著環抱的姿勢，懷裏卻隻剩一具空殼。
    “景桃——”
    裴舟的聲音撕裂了病房的寂靜。
    景桃眉頭微蹙，脊背挺得筆直，終究沒有回頭。
    “你還真是狠得下心。”
    藍星天道立於星河盡頭，折扇輕搖間灑落萬千星輝。她眼底含著霜雪般的冷意，嘴角卻噙著滿意的弧度。
    “當聚則聚，該散則散。”景桃踏著星河流光向前走去，“何來狠心？”
    藍星天道看著她步步走近，腳步沒有絲毫遲疑，指尖輕輕點在一顆旋轉的星辰上：“不錯，這才是天道。”
    “你何時離去？”景桃停在她麵前，眸中倒映著星河明滅。
    “你來了，我就去了。”藍星天道將那顆星辰彈向遠方，在黑暗裏劃出一道璀璨的軌跡。
    “甚好。”
    景桃足尖輕點七星連珠，與藍星天道相視一笑。此刻她們仿佛鏡像般的雙生子，一個擁抱間完成了天地間最古老的權柄交接。
    “我需要沉睡。”景桃鬆開手時，眉心的天道印亮起微光，“修為未複，難掌三千法則。”
    “混沌如何？”藍星天道袖中飛出一縷混沌之氣，纏繞在景桃腕間，“你我的來處。”
    景桃唇角微揚，忽然想起什麽：“王林和木婉...”
    “放心不下？”藍星天道揶揄地挑眉。
    “物歸原位罷了。”景桃望向人間，漆黑的眸子裏映出病房裏暴怒的秦森和麵如死灰的裴舟，“遺忘...也是一種幸福。”
    藍星天道凝視她片刻，折扇“唰”地展開：“那就再開一回仙逆副本。”
    “有勞。”
    “客氣。”藍星天道忽然伸手撫過她的眼睛，“閉眼吧，該去了。”
    景桃最後看了一眼人間。
    裴舟正將她的軀殼緊緊摟在懷裏，秦森一拳砸碎了病房的玻璃。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滴落，卻渾然不覺疼痛。
    她決絕地閉上雙目。
    混沌之氣轟然爆發，吞沒了星河間最後一道身影。
    天外天之上。
    藍星天道廣袖一揮，璀璨星圖在虛空中鋪展開來。萬千星辰在圖中流轉，每一顆都代表著一方世界。
    她的指尖劃過星河，最終停在了一顆黯淡的星辰上——仙罡大陸，仙逆世界。
    “哢嚓。”
    隨著她屈指一彈，那顆沉寂的星辰驟然亮起，荒蕪的大地重新煥發生機。
    山川河流蘇醒，靈氣如潮汐般湧動，仿佛被按下了重啟鍵。
    目光穿透層層時空，藍星天道看到了y國賓館裏的景象。
    王林正在打坐調息，木婉則坐在床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平坦的小腹，眼神飄忽。
    “該回去了。”
    她素手輕抬，一道玄奧法訣打出。
    王林和木婉的神魂瞬間被剝離軀體，化作兩道流光沒入星圖。
    時空長河在兩人周身奔湧，無數記憶碎片如走馬燈般閃過。
    藍星天道忽然頓了頓手指：“停。”
    時間刻度“哢嚓”一聲定格，正是當年王林帶著李慕婉跨天之時的節點。
    “重來一遍就免了。”她懶懶地收起星圖，“看膩的劇本，沒必要再演。”
    仙罡大陸的蒼穹忽然裂開一道縫隙。
    正禦空飛行的王林猛地抬頭，懷中的李慕婉還未來得及驚呼，就見兩道流光從天而降，徑直沒入他們眉心。
    王林渾身一震，眼底閃過片刻迷茫。待他回過神時，發現自己正緊緊摟著李慕婉的腰肢，而下方是熟悉的仙罡山河。
    “王林？”李慕婉疑惑地抬頭，“怎麽了？”
    王林怔了怔，忽然覺得心中某個角落空了一塊，卻又說不上來丟了什麽。
    最終隻是搖頭：“沒事，走吧。”
    他攬著道侶繼續向前飛去，再沒回頭看一眼那已然閉合的天穹。
    星河之上，藍星天道望著重新運轉的仙逆世界，折扇“唰”地合攏。
    “該收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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