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遜色驪山軍營校場。
    莊重肅穆處坐落一棟棟純黑屋宇。
    一眾著黑袍紅邊者於院內往來。
    對蒙毅來此似全然未察，連招呼也不打。
    隨後蒙毅引嬴軒往裏。
    直至抵達一有數十人守衛之屋前。
    見來人，守衛非但不行禮，反而“唰”地抽出兵刃。
    章邯猛然一驚，正欲抽劍，卻被蒙毅及時阻止。
    他從懷中掏出一塊漆黑的虎符，守衛見到令牌後才緩緩退開，允許眾人進入房內。
    身後的中尉低聲嘟囔。
    “你不是總衛嗎？怎的他們個個似未識得你？”
    蒙毅搖頭歎息。
    “每個看似荒誕的規製背後，必有慘痛的前事作為根基。”
    蒙毅招手示意眾人步入屋內。
    室內昏暗，有一塊可供多人站立的空間，四壁則陳列著眾多書架，堆滿了竹簡。
    某些書架間還擺放著不少水缸。
    按理說，這種藏匿機密之處應首要防潮才是。
    見眾人滿是疑惑之色，蒙毅長歎一聲。
    “這屋子裏藏著暗衛搜集的情報，甚至包括所有暗衛的身份記錄——姓名、出身、親族。”
    “可說是暗衛最為關鍵的核心資料。”
    章邯愈發迷惑。
    “既如此，又為何要設水缸？莫非不怕濕氣損毀？”
    蒙毅稍作遲疑，最終還是解釋道。
    “正如剛才所說，每個看似無稽的規矩都有其深重的背景。”
    他苦笑著望向眾人。
    “十多年前，暗衛剛成立不足五年時，曾出過一樁大事。”
    “當時跟隨我多年的左衛——既是好友，也是副手——不知何故接連三日來訪，用粗布抄錄了八千暗衛的身份後便離開。”
    眾人不解其意。
    “難道是他叛變了嗎？”
    蒙毅停頓片刻未置可否，接著說道。
    “這並非重點，關鍵在於他臨走前點燃了整間屋子。”
    “八千暗衛遍布各地，許多隻以單線聯絡，更有不少位高權重，僅負責傳信而不露麵，而這屋子存著唯一能辨明他們身份的憑據。”
    “他燒毀的不僅是名字，更是這些人為大秦效命後回歸故裏的最後希望。”
    “沒有了憑證，那些為大秦出生入死之人，再也無法堂而皇之地歸鄉。”
    聽到這裏，眾人才真正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原本八千人即便全被揭露，頂多也就是召回秦國。
    但如今備用名單已被焚毀，根本無法確認誰才是真正屬於暗衛的一員。
    敵方隻需布下些許陷阱或摻雜幾個，便能讓大秦元氣大傷！
    如今整個暗衛組織已成棄子，他們再也得不到大秦的支持。
    更可怕的是，敵方比大秦更清楚他們的身份，早晚要逐一找上門來！
    他們是為大秦深入險境的英雄，卻永遠無法證明自己，那種絕望令人毛骨悚然。
    這時眾人終於明白了房間裏擺滿水缸的意義，盡管實際效用有限，但若再次遭遇火災，哪怕多救出一人也好。
    想到那些陷入絕境的暗衛，幾人對背叛的左衛恨之入骨。
    中尉更是憤怒斥責。
    “這種罪人應當滅其九族！”
    此言一出，蒙毅嗤笑一聲。
    “說得不錯！我當時憤怒至極也是這般想的！”
    他笑著搖頭說道。
    “第二天我就把左衛的家人押上刑場，試圖迫使他歸降！可惜沒有成功！他太無情了！”
    接著蒙毅突然全身發抖，情緒愈發激烈。
    “所以！我親手處決了他們！哈！十餘年的兄弟情誼，全家毀於我手！”
    “殺完之後！我更加瘋狂地追查！”
    “最終經過幾個月的努力，我發現了一條他逃離大秦邊境的線索！”
    “恰巧不久後，趙國的郭開宣稱抓獲眾多大秦！”
    “我幾乎可以確定，那就是他！”
    “我親自率隊潛入趙國，冒險進入邯鄲城，收買了郭府仆人，親手取了他的性命！”
    蒙毅雙目圓睜，卻顯露出痛苦之色！
    “等我提著他的頭顱返回時才明白，他根本不是左衛！”
    蒙毅苦笑一聲。
    “他不過是個擅長易容的無名小卒！”
    “得知郭開懸賞招攬人才，就想找一個合適的投靠對象，於是將目標鎖定在行蹤詭秘的同鄉左衛身上！”
    “真正的左衛早就被他半路伏擊，受盡酷刑後被剝去臉皮丟進井中！”
    眾人呆立當場，此刻他們深切體會到蒙毅內心的愧疚與悲涼！
    蒙毅苦笑著攥緊拳頭。
    “多可笑啊！我親手屠戮了追隨我多年的兄弟及其家人！”
    “還像個蠢貨一樣，誤以為替那些即將赴死的暗衛報了仇！”
    “從那一天起，整個暗衛組織！隻認令牌不認人！”
    蒙毅驟然抬首，目光如猛獸般熾烈！
    “縱是陛下亦無此權！此乃他親口允諾之事！”
    話畢，他將幾枚竹簡遞至嬴軒麵前。
    “自那時起，暗衛再未有過重大傷亡，直至今日！”
    嬴軒接過他微微顫動的手遞來的竹簡，欲言又止。
    蒙毅卻深深一拜！
    “懇請公子為這近萬枉死之暗衛討回公道！”
    言罷，頭都不回地轉身離去。
    顯而易見，他已瀕臨情緒崩塌。
    當年之事至今仍壓在他心頭，他不願曆史重演。
    因此，這個內奸必須揪出！
    眾人陷入沉寂，大秦能在亂世中做出正確抉擇，才有今日輝煌。
    嬴軒難以想象，僅是暗衛便如此不易，當年嬴政帶領大秦前行，又承受著怎樣的重壓。
    深吸一口氣，無疑這些人皆是偉岸。
    他們所為，為後世奠定了何等根基！
    即便此後兩千年的朝代更迭，也多在他們構建的基礎上稍作調整。
    嬴軒搖了搖頭，此刻非感歎之時，早查出內奸，才能助蒙毅。
    他翻開卷宗，探究異狀緣由。
    可一經展開，竹簡上空無一字！
    他一怔，隨即換了幾枚同樣如此！
    “蒙毅！”
    急切的呼喚讓蒙毅從自責中驚醒。
    他拭去淚痕，轉視屋內。
    嬴軒舉著空白竹簡，麵色凝重。
    蒙毅疑惑片刻，發現竹簡確實無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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