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唐璃雪再次回到破廟中。
    此時，葉震和北冥初已經平靜了許多，但兩人的神色比之前更加憔悴，眼角都還殘留著紅腫的痕跡。
    唐璃雪一眼就看出了他們眼中那濃濃的悲涼與絕望。
    這是情理之中的事。
    對絕大多數修士來說，修為比性命還要重要。
    一生所追求者，無非是突破更高境界、成仙成神、得道長生……
    當然，也有些人為了複仇、親情、金錢等等修行，但那終究隻是少數。
    而葉震與北冥初，曾經皆是天之驕子，站在同齡人頂端，更是各自正道宗門的核心弟子之首。
    修為盡失，對他們來說無異於人生意義全毀。
    唐璃雪想要安慰，卻找不到任何合適的話，隻好默默取出肉幹，開始給他們烤肉。
    直到他們吃得飽飽的，撐著肚子沉沉睡去。
    這一日對他們而言可謂九死一生，加之現在隻是普通人，體內還有暗傷，自然極度疲憊。
    然而唐璃雪無法陪他們太久。
    因為——獵狐大典即將開始！
    她必須盡快趕回萬狐學院！
    唐璃雪又等了兩個多時辰，直到她的完美分身從中品空間袋中跳了出來，才算是等到了。
    空間袋隻能存儲，無法囚禁，因此分身可以隨意進出。
    完美分身將抄寫好的【死靈啟示錄】白布交給唐璃雪，後者又配了一些幹糧與錢財，一並打包。
    唐璃雪將包袱塞入葉震的衣襟內。
    她沒有用空間戒指存放這些東西，因為空間戒指需要靈氣激活，現在的葉震早已無法使用。
    做完這一切後，唐璃雪凝視著葉震片刻，低聲道：“祝你好運，我的人類朋友……”
    說罷，她轉身走出破廟，縱身跳上了風行鳥的背上。
    完美分身也迅速跟上，坐在唐璃雪身後，問道：“你怎麽不幹脆送他們回宗門？就不擔心他們路上遇險嗎？”
    “我又不是他們保姆……”唐璃雪懶懶回答。
    “可萬一他們還沒回宗門就死在半路，那我們之前救他們不就白費了？”分身繼續追問，語氣中滿是好奇。
    唐璃雪翻了個白眼，懶得再理她。
    風行鳥已振翅而起，破雲而上。
    如唐璃雪所言，她不是他們的親人，也不是他們的愛人，更不是他們的護道者。
    她憑什麽要親自護送他們回宗？
    更何況——
    一旦她的身份暴露，若那宗門發現她並非人類……
    等待她的，極可能是囚禁、解剖、活捉研究！
    所以，給他們幹糧、銀兩、金子，已經是她所能做的極限了。
    ……
    …
    大約又過去幾個時辰，葉震悠悠醒來，口中還嘟囔著：“蕭雪姑娘，早……”
    北冥初還在熟睡，葉震決定四處走動，卻再也找不到唐璃雪的蹤影。
    他臉上露出失落之色，喃喃自語：“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我現在連癩蛤蟆都不如，隻是一隻螞蟻，而蕭雪姑娘，是在九霄雲外翱翔的鳳凰……唉……”
    正感傷間，葉震忽然感覺胸前有異物。
    他從衣襟裏摸出那個包裹，連忙打開檢查。
    看清內容後，原本萎靡的臉上浮現一絲溫和笑意：“果然……蕭雪姑娘溫柔善良，細致體貼，臨走前還不忘我們。”
    幹肉、幹果、幹糧餅、裝滿銀幣和金幣的普通錢袋……還有一塊白布？！
    白布上似乎寫了什麽。
    葉震原本以為那隻是告別信，但當他認真閱讀內容後，神情逐漸凝重起來。
    “這是……【死靈啟示錄】？修煉方法竟是……自廢丹田、重鑄根基？！”葉震喃喃驚呼。
    這部功法簡直完美契合他和北冥初現在的狀況！
    然而下一秒，葉震卻陷入恐慌。
    這【死靈啟示錄】絕非正道功法！
    葉震並不知道唐璃雪是從傳承石碑裏獲得這功法的。
    他隻以為，這經文出自她的長輩、師父，或者她所屬的宗門……
    無論出自哪裏，都說明一點：
    蕭雪姑娘不是正道中人！
    甚至……可能來自四大邪宗之一！
    葉震開始胡思亂想。
    她每次都戴著麵具、披著兜帽，不正是為了隱藏身份嗎？
    但他並沒有因此對唐璃雪生出怨恨。
    相反——
    葉震反而越想越覺得：她或許不是真的想加入邪宗，而是身不由己。
    她可能就是因為得知他們會被滅口，才不顧身份出手相救！
    他越想越複雜，甚至擔心唐璃雪因此惹禍上身。
    不過——
    唐璃雪全程都戴著麵具，沒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這讓葉震稍稍鬆了口氣。
    但他忽然一震！
    不對！
    還有一個人——知道她的名字！
    葉震眼角猛地掃向——熟睡中的北冥初！
    他猛地一拍腦門，懊悔道：“我真蠢！昨天我親口喊出‘蕭雪姑娘’這個名字！”
    “不能再拖了！我還有機會補救！”
    葉震臉色轉寒，驟然起身。
    他衝出破廟，找到一根尖銳的枯枝，又飛快折返。
    他走近北冥初，咬牙低語：“對不起……為她，我必須這樣做……”
    噗！！！
    尖銳的木枝，毫不留情地刺入北冥初的喉嚨！
    北冥初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望著葉震。
    直到斷氣前一刻，他都不明白——為什麽“兄弟”要殺他……
    葉震鬆開木枝，頹然坐倒在地，望著自己滿是鮮血的雙手，茫然失語。
    “我到底做了什麽？我怎麽會……親手殺了北冥兄？！”
    許久，他才漸漸冷靜，喃喃低語：“不，我必須這麽做……為了蕭雪姑娘的安危……哪怕殺成千上萬個北冥初，我也甘願！”
    原本的恐懼、猶豫、愧疚……
    在他再次從懷中取出那塊布——
    那散發著淡淡香氣的白布時……
    所有負麵情緒，仿佛都隨香氣一並蒸發。
    那是她的味道，是他新生命的起點！
    “沒錯……這是一場新生，是她賜予我的新生……”
    葉震喃喃，神情癡迷。
    當他再次睜開雙眼，那雙眼睛，已截然不同。
    冷冽、堅毅、仿佛燃著執念的火焰！
    舊我已死，新我誕生！
    他不再是宗門的天才弟子，不再是廢人。
    他要蛻變為龍！
    哪怕是魔龍、邪龍、黑龍，也要能與九天之上的鳳凰比肩！
    “從今天起，北冥初和葉震已經死了……我之名，喚作——死靈君！”他低聲自語。
    回宗？毫無意義。
    宗門可能會審問他，甚至動用秘寶探查記憶，然後毫不留情將他逐出。
    對如今的他而言，成為散修，才是唯一出路。
    ……
    …
    另一邊，唐璃雪並不知道破廟裏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她離開時，天空仍昏暗，陰雲密布。
    但幾個時辰後，烏雲終於散去，朝陽初升。
    唐璃雪打了個哈欠，眯眼望著晨光灑落的山川美景，露出一絲愜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