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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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歲一過,已是嘉佑元年末。
    江岸,三三兩兩的學子聚在一起,一起交談說笑,談天說地。
    此外,也不乏親人朋友,都在道別。
    不少學子已是知天命之年,舉止間透露出些許滄桑。
    一些則是不惑、而立之年,舉手投足間要自信許多,不時走來走去,人脈似乎很是廣泛。
    少許學子是弱冠之年,或許是常年讀書的緣故,舉止間少了些世俗氣質,更多的是書生雅氣。
    一眼望去,足足兩三百位學子。
    而這些學子,無一不是舉人之身,都是有機會做官的人。
    因此,不乏一些身著官服的官員來回走動,和和氣氣的交談說話。
    就連一地主官的知州、同知、通判三人,也身著官服,一副勉勵的樣子。
    這樣的場景,實在是罕見。
    緣由也簡單。
    三年一次的春闈將近,這些舉子都是將要入京科考的人,一些蒼天眷顧、學識淵博者,經此一試就將考得進士功名,自此鯉魚躍龍門、天高任鳥飛,步入仕途,治政一地。
    更甚者,若是走運一點,經“館閣試”考試成為的庶吉士,再考過“散館試”,那就可稱翰林出身,可謂驚世駭俗。
    須知,自大周立國以來,非進士而不入翰林,非翰林而不入內閣。
    一次春闈大試,往往隻有三十餘位進士可選為庶吉士。
    三十餘位庶吉士入翰林進修三年,三年過後再進行“散館試”,往往隻有三四成的庶吉士可通過考試,自此得以翰林授官,可稱翰林出身。
    也即是,三年一度的春闈,就選出十個左右可稱翰林出身的學子。
    一旦翰林授官,就有機會起草詔書、講解經籍,時常可見到官家,往往也就意味著仕途順遂,前程無量。
    進士常有,而翰林不常有。
    如此,也怪不得這些官場老油子提前交好。
    寧可累一點,也絕不可怠慢。
    江昭也是幾百位舉子之一,並且是最為特殊的舉子,沒有之一。
    十八歲的他,名揚天下,尚未及冠!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默契,幾位主官都選擇了最後去勉勵江昭。
    江岸,江昭與陳輔、張辭兩人正說笑交談。
    時隔五年,江昭已經十八歲,陳輔也已經二十二歲,張辭則是一位身形肖瘦的青年,二十五六歲的樣子。
    年歲一長,可供給談論的話題就多了不少。
    不過,主要集中於科舉一事。
    陳輔與張辭都是科考一途的天才,二十歲左右就考上了舉人。
    陳輔是去年考上的舉人,張辭四年前就已經考上了舉人,並且入京參加過一次春闈大試。
    不過,他運氣不佳,並未一舉中第。
    這一次,三人都要去汴京考試。
    一起有了伴,說笑起來不免多了些興致。
    沒一會兒,一個身著紅袍的中年男子走近。
    那是知州劉大人。
    江昭連忙行了一禮:“劉世伯。”
    越是有名氣,越是得做人低調,禮數萬萬不能出差錯,以免給人一種“仗勢狂傲”的映象。
    毀名容易養名難!
    “哈哈!”劉大人撫須一笑,拉著江昭的手,斟酌了一下,說道:“淮左江氏,一門三進士,名震淮南。當年,貴府老太爺兩次及第,耕讀起家,震懾江南。今觀賢侄策問條陳,青出於藍,江氏門楣當再添朱紫!”
    有意思!
    這些老油子,沒有一個簡單的!
    這話既讚譽了江家門楣,說了句“兩次及第”、“青出於藍”,不失誇耀之意,卻又話留了三分。若是江昭一次就中第,自然是“青出於藍”,要是來日第一次沒考中,起碼也有輾轉餘地,仍可相仿祖先之風。
    萬一江昭真的沒一次中第,他也不得罪人。
    江昭點頭,行禮道:“晚生定然再接再厲,爭取不負一場苦讀!”
    恰好,吳同知也走了過來,那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灰發老者。
    這會兒,他一臉的笑意,扶著江昭的肩膀,勉勵道:“賢侄,我觀你文章氣象,竟有廟謨深遠、高掌遠蹠之風,實屬罕見!此去汴京千裏,定能蟾宮折桂,為我揚州添一段“祖孫四進士”的佳話!”
    還有高手?
    江昭心頭一跳。
    祖孫四進士,這倒是不難理解。
    截至目前,曾祖父江沅、祖父江誌、父親江忠三人皆為進士,要是江昭也成了進士,那就是四代皆進士的書香門第。
    這也還好。
    可是......
    廟謨深遠?!
    這不是說宰輔大相公和閣老的詞嗎?
    饒是江昭,也不禁臉微微發燙,隻好行禮道:“多謝世伯誇耀,晚生定然好生科考,爭取再成佳話。”
    吳同知笑嗬嗬的點了點頭,又望向陳輔、張辭兩人,進行言語勉勵。
    哪怕他特意來一趟是為了江昭,麵對陳輔、張辭兩人,吳同知也沒有任何敷衍之意,言辭儼然是經過斟酌的話語。
    畢竟,兩人也都是二十多歲的舉人,讀書天賦不俗。
    出身於繁華之地的郡望大族,但凡兩人考得出一個進士功名,未來成就起碼也是一地主官。
    “賢侄。”盛紘一身六品綠色圓領官服,緩緩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少年書生,一個溫婉柔和的少女。
    盛華蘭與盛長柏。
    不過,兩人遠遠的就止步,沒有走進人群。
    “世叔。”盛紘走近,江昭再一次行禮。
    盛紘撫須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張鏨金銅鎮紙。
    江昭接過一瞧,上麵刻有“世代書香”四字。
    盛紘適時笑言:“這是老夫的嶽丈親筆題字,希冀以此勉勵子孫後代,傳承書香之氣,今日贈於你,當續此文昌運!”
    江昭笑著點頭,躬身道:“多謝世叔!”
    這種東西,於他而言倒也不是很貴重,好在寓意上佳,圖個吉利。
    盛紘撫須點頭,一臉的欣慰。
    “子川兄。”遠方一道不大不小的呼喊適時傳來。
    盛長柏!
    他身邊還有盛華蘭。
    “長柏,華蘭妹妹。”江昭緩緩走了過去。
    大概走到相隔三四米時,就停下了腳步。
    人言可畏,既是定了親,就得越發注重公共場合下的交流舉止,否則糟蹋的豈不是自己的女人?
    “子川兄。”盛長柏作揖回禮。
    “昭哥哥。”盛華蘭耳根微紅,卻並未眼神閃躲,規規矩矩的蹲膝回禮,甚是端莊大氣。
    其聲似三月微風,清脆而不失柔和,輕輕劃過耳畔。
    “子川兄。我觀你文采斐然,更有歐陽文忠‘文章太守’之風采。待杏園探花日,弟當攜平山堂前桂,釀作蟾宮第一香。”盛長柏引經據典的說著吉利話。
    杏園探花指的是進士及第後遊宴的過程,平山堂桂樹則是揚州城的一處名勝古跡。
    盛長柏雖是十二三歲,閱曆不佳,可到底也是書香門第出身,又天資上佳,說起吉利話也很是耐聽。
    江昭一笑:“共勉之。”
    “昭哥哥。”盛華蘭臉頰微紅,悄悄望了望周遭,拍了拍自己的弟弟:“華蘭問過父親,說是貢院清寒,科考容易分心。”
    說著,盛長柏連忙送了一個包袱過去,盛華蘭緊接著說道:“華蘭特意繡了一對護膝,一對護手與一個錦鯉荷包,祝昭哥哥一舉金榜題名,蟾宮折桂。”
    自從十月插釵議親,定下了婚事,盛華蘭就托弟弟送了香囊,江昭事後也有回禮,兩人卻是親近了不少,是以稱呼“昭哥哥”,而非“江公子”。
    “勞華蘭妹妹費心!”
    江昭溫和一笑,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說著,他望了一眼佳人繡製的荷包。
    上鏽“蓮登科甲”,蓮即連,內塞桂花幹,寓意折桂。
    “有心了!”饒是江昭觀政五年,卻也為之動容。
    最是難消美人恩啊!
    盛華蘭心頭歡忭,微低著頭。
    這個世道,男子和女子之間的交流無疑很是含蓄,一句“有心了”,實在是讓人欣喜。
    三人又交流了一會兒,江昭就要告辭離去。
    就在這時.......
    “你來送我,我很歡心!”
    輕!
    輕到了幾乎不可聞見。
    盛華蘭微微抬頭,清亮眸子盡是欣喜,卻見江昭大步走遠,那句輕而不可聞的話,似乎從來沒有說過,僅是錯覺。
    但,盛華蘭可以保證,真的有那麽一句話!
    千百人注目之下,淮左舉子齊齊登船。
    舉首回望間,佳人嫣然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