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小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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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樓。
    朱欄繡幕,花旗飄搖。
    丈許長的梨木茶案,上有兩壺清酒,幾牒時令小菜。
    一襲素色欗衫的蘇軾,一手掂著一根筷子,執箸輕拍,或緩或急,有著特殊的韻味節奏。
    章衡端著青瓷酒盞,淡定的抿了幾口,不時向外望一眼。
    蘇轍與曾布二人,則是談論朝政之事。
    幾人身前都放有酒盞,但茶案上的幾碟小菜卻是紋絲未動,儼然是在等人。
    不一會兒,一人走進。
    “恕我失禮,遲來了一會兒。”
    江昭一身白色雲錦長衫,一臉歉意。
    “喲!”
    “小閣老來了!”
    蘇軾朗聲一笑,竹箸輕旋,夾了一口菜。
    “啊?”
    江昭落座,不禁一懵,疑惑道:“什麽小閣老?”
    這些日子,他可不是一般的忙。
    自從官家賀壽,不斷得有詔令傳遍天下,他一天得撰書一二十份詔令、政令。
    這已經是平常近乎兩倍的工作量。
    這也就罷了。
    誰曾想賀表之事竟然涉及兩王之爭、韓劉政鬥。
    這一來,他又不小心卷入了巔峰局,不得不擔驚受怕,時刻籌謀。
    也因此,他幾乎是一手抓政鬥,一手抓詔令、政令的撰寫。
    就連作息,也為之紊亂。
    過了六月二十六,兩王之爭與韓劉政鬥落下帷幕,官家的賀壽事宜也恰好就此結束。
    結果,休養了沒幾天,老師韓章就受拜為參知政事、資政殿大學士,就此位列台閣,治政天下。
    韓章入閣,自然不乏一些官員特意來恭賀。
    或是送書畫,或是送玉飾,或是送古籍,或是送詩詞,不一而足。
    反正,禮品不重不輕,表達的是一份情誼,一份態度。
    而這些官員,又有官位高低之分。
    那些三品以上的紫袍大員,肯定是韓章親自招待,可三品以下的四、五品官員,也得有人負責招待。
    作為韓章唯一的弟子,這個任務也就落到了江昭的頭上。
    也因此,他還真沒什麽時間關注其他事情。
    不過......
    小閣老?
    江昭挑眉,望向幾人。
    這個稱呼?
    “子川忙於政務,恐無閑暇著眼於其他的事情。”
    章衡望出江昭的疑惑,撫掌一笑,解釋道:“廟堂之爭,事關江山社稷,權勢更迭,自是不缺有心之人關注和傳揚,須臾之間就可傳遍汴京。”
    “這些天,你於廟堂之爭大殺四方,力辯右都禦史與戶部右侍郎的事情,早已傳遍。”
    江昭頷首。
    這倒是不奇怪。
    權勢更迭爭鬥,汴京的權貴官眷最是敏感。
    一旦某一位官員傳出了政鬥的過程,須臾間就可在權貴官眷之間流傳,從而傳遍汴京。
    “那,小閣老?”江昭疑惑道。
    章衡撫掌說道:“有好事者,稱你為【小閣老】,慢慢的也就傳揚開來,並受到追捧認可。”
    “這,我區區六品小官,如何可當之啊?”江昭一驚。
    他是真沒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小閣老”!
    “子川之才,百年無人可望其項背,如何不可當之?”蘇軾出聲讚譽道。
    江昭無奈一笑。
    自從他考上了狀元,聚攏兩蘇、兩章、兩曾一起七人為友,蘇軾就有了時常吹噓小團體的習慣。
    時而吹噓章衡、章惇,時而吹噓曾布、曾鞏,偶爾告誡一下弟弟蘇轍。
    其中,江昭聲譽名揚天下,自然是最受吹噓的重災區。
    “官低名淺,實在愧不敢當啊!”江昭搖了搖頭,心中倒是安穩不少。
    這幾句話的時間,他已經回味過來。
    【小閣老】這個稱呼,其實還行!
    要是三品以上的大員,讓人稱呼“小閣老”,那未免是有一種捧殺的意思,甚至有可能是政敵使的計策。
    不過,他區區六品小官,又是年輕一代,讓人稱呼“小閣老”,意義又是不一樣。
    六品小官,名揚天下,少年英才。
    這樣的標簽一經組合,“小閣老”的稱呼則是偏向於一種純粹的認可和讚譽。
    並非捧殺之計!
    當然,這也不乏韓章入閣了的緣故。
    韓、江二人,一者為師,一者為徒,相似之處不少。
    韓章是榜眼,江昭是狀元。
    韓章出身相州韓氏,江昭出身淮左江氏。
    韓章少時即有賢名,“一疏奏罷四宰執”而名震天下;江昭少時即有神童之名,“韓門立雪”佳話而名揚天下。
    韓章早早縱橫廟堂,三十七歲入閣;江昭出道就打巔峰賽,有過之而無不及。
    無論怎麽看,兩人都是非常相似的師徒。
    江昭,簡直就是韓章的強化版。
    如此,也就怪不得有些人希望有生之年一觀“一門兩閣老”的佳話。
    小閣老的稱呼,也就自然而然被安到了江昭的頭上。
    既然不涉及算計捧殺,江昭心中就安穩了不少。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來。
    “小閣老!”蘇軾重重喊了一句。
    江昭一怔。
    嘶~!
    哪怕是以江昭的修養,也不免臉色微紅,麵上不自然。
    “子瞻,莫要調笑。”江昭一臉嚴肅的批評了一句。
    說著,他輕輕抬起筷子夾菜,一臉的平靜。
    “子川何故假作平常?”見江昭故作嚴肅,蘇軾拍了拍大腿,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不笑還好。
    這一笑,江昭的嚴肅一下子就去了七分,心中也未免有些忍不住。
    嘴角不自覺的上揚,江昭又是想笑,又是想嚴肅,愣是憋的臉色發紅。
    這一來,章衡、蘇轍、曾布幾人也是齊齊一笑。
    空氣中一下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江昭好歹也是善馭神色的人,不多時就麵色如常,唯有微紅的臉,仍是說明著什麽。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江昭輕歎,掃過幾人:“白沙在涅,與之俱黑。“
    一句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要怪,就怪你們影響了我!
    “哈哈哈!”
    又是一陣笑聲。
    “飲酒,飲酒!”江昭舉了舉杯,不得不結束這場調笑。
    “來來來!”
    幾人相視一笑,五杯齊舉。
    因章惇與曾鞏的特殊情況,眼下七人小團夥僅有五人在京。
    章惇是因不服侄兒章衡名次比自己好,主動棄了進士功名,有意重考,是以未曾再度入京。
    隻能說,有才華的人就是隨意。
    不過,章惇也的確有自傲的資本。
    章惇雖為章衡的族叔,但年紀卻比章衡小了十餘歲,如今也才堪堪二十出頭,根本不缺三年重來的時間。
    曾鞏則是未考上庶吉士,科考過後未考上庶吉士的二甲、三甲進士都得外放。
    如今,曾鞏已經外放太平州司法參軍,從九品。
    估摸著是為了讓人少說閑話,亦或是有些失望,反正他的老師歐陽修並未出手相助。
    否則,哪怕是三甲進士,有大佬背書,也完全可以從八品官做起。
    五人齊齊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一道有些意外的聲音傳來。
    “子川?”那是一位英武少年,恰好從五人所在的雅間邊上通過。
    “仲懷?”江昭一怔,起身相迎:“快請入座。”
    “這位是?”蘇軾好奇道。
    “在下顧廷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