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是誰，吊著胳膊來試戲，離開公司以後，江南都這麽敬業了。”
    經紀人生的五大三粗，往顧弄旋麵前一站，上下打量一眼，臉上露出明顯的鄙夷跟幸災樂禍，張嘴就是嘲諷他離開公司後什麽都接不到，受傷了還得來麵試。
    許諾本來想開口的，但是顧弄旋搶先一步站在了她身前。
    也是這個時候，她推翻了之前自己對十年前跟十年後顧弄旋不一樣的看法。
    “王哥。”
    他笑容和煦的對著麵前男人笑了笑，熟稔的叫道，看上去完全沒脾氣一樣。
    下一秒，顧弄旋頂著這張人畜無害的臉，聲音平靜道：“您說的對，離開了公司勤勉點隻是胳膊受傷，總比待在您那裏命沒了要好。”
    周圍許多演員、經紀人還有工作人員都在注意這邊，顧弄旋的音量又不算低，聽到這句話所有人看向王忠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早就聽說他們公司經紀人會強行拉皮條……還跟黑社會有牽扯。”
    “好嚇人啊，聽江南的意思，難不成是差點沒命了，才……”
    王忠臉色一青，條件反射的就想揚起手臂，反應過來顧弄旋現在不是他藝人後，到底沒打出去。
    “就你嘴硬是吧，有你好看的，小崽子。”
    他惡狠狠道。
    顧弄旋卻不似從前那樣性子軟，隻是微微一笑，語氣禮貌道：“沒關係王哥，實在看我不爽，可以比我先死。”
    王忠暴怒：“你他媽說什麽！？”
    “聽不清沒關係，到時候我刻在您碑上。”
    站在他身後的許諾：牛逼
    這股子用最溫柔的語氣說最歹毒的話，可不就跟十年後的顧弄旋一模一樣。
    合著他一直都是這種性格，轉念想到自家小遊那別無二致的嘴，她更相信基因這一說了。
    王忠的臭脾氣哪裏忍得了這個，沒多久這騷動就驚動了保安。
    “這是在幹什麽！？”
    保安趕過來看到的，就是膀大腰圓的王忠朝著才到他下巴的少年揮拳的模樣。
    尤其少年生的白白淨淨的，手臂還受了傷。
    “保安大哥，他是我前經紀人，我們隻是發生了點口角，沒事兒的。”
    顧弄旋蒼白的臉上露出勉強的笑。
    後麵的許諾猛地踏出一步：“少爺！！！您就是太善良了才會被欺負，要是保安再不來，這肉墩子拳頭都要揮到您臉上了，他剛才還威脅說要給您好看呢！！”
    肉墩子王忠：？
    別說其他人了，顧弄旋差點都沒反應過來許諾這一嗓子。
    保安一聽，這還得了。
    他們導演最討厭鬧事兒了的，這小孩這麽乖還跟這胖子有糾紛，誰惹事，一眼就能看出來。
    “我們導演說了，不招鬧事兒的藝人，趕緊出去。”
    他們導演來頭大，管你是誰，想進組，都得遵守規矩，保安不帶慫的，果斷的選擇將人趕走。
    王忠後麵的少年瞪大了眼睛：“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近墨者黑，我剛才還看到肉墩摳鼻屎往你身上抹了，你們關係真好。”
    許諾立馬接話道。
    “你他媽叫誰肉墩子呢！？”
    “啊！？鼻屎在哪兒！？”
    王忠怒吼，少年驚恐，保安凶神惡煞的將兩人請走。
    世界隨著王忠叫罵聲遠去逐漸安靜。
    保安還是有點不放心，走過來叮囑了顧弄旋幾句，讓他不要再跟人鬧事。
    顧弄旋點頭，對他露出恰到好處的謝意：“謝謝您。”
    保安臉色緩和了許多。
    等人走了後，原本周身還帶著疏離禮貌氣息的顧弄旋悄悄貼近許諾，勾了勾她的手指，輕聲道：“姐姐。”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看過來的眼神裏寫著滿滿的‘求表揚’。
    許諾看到的大顧弄旋影子瞬間消散，噗嗤一笑。
    “特別厲害，一看就是聰明的小孩。”
    顧弄旋勾唇笑了笑，雖然他看不到姐姐的笑臉，但能感受到她的情緒。
    有了剛才那一遭，這下誰也不敢挑事兒了，都老老實實的看著資料。
    顧弄旋也有，來之前，他翻了無數遍，見許諾好奇，給她小聲講起了劇本。
    “故事發生在架空的古代王朝，故事講的是一對父子意外撿到了流落異鄉的亡國太子帶領他遊曆四方，原本滿心仇恨的太子逐漸被世間苦難感染，理解了大義，最終釋然。”
    “我想麵試的角色，就是這個太子。”
    劇本要求年紀17，顧弄旋雖然不到17歲，但也差不多，導演對演員年紀沒那麽苛刻。
    許諾聽著他給自己講角色，跟以往狀態不同，他說的很有意思，還會加上自己的見解，有時候還會談及導演以往作品。
    他是真的喜歡，說起這些時，眼睛都亮亮的，像星星。
    總算讓許諾看到了符合這個年紀該有少年氣。
    但是他落選了。
    聽到顧弄旋語氣平靜的說這件事兒的時候，許諾滿腦子都是問號。
    “通常不都是讓回去等電話嗎，導演是直接拒絕你了？？？”
    顧弄旋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甚至還反過來還安慰許諾：“沒事兒的姐姐，我可以回顧家了。”
    “等我長大了，砸錢拍戲也是一樣的。”
    許諾一時之間說不出來話。
    她之前第一次接觸到少年顧弄旋後，回去就立馬查了關於‘江南’的全部資料。
    他退圈後演的最後一部電影叫《明芒》。
    就是現在麵試的這部。
    但是現在顧弄旋沒麵試上，是怎麽回事兒？
    “這不對勁，你沒有問問原因嗎？”
    顧弄旋當然問過了，他試問自己的演技沒有問題，甚至表示哪怕不是這個角色，隻是一個龍套，他也想參演。
    但是導演依舊沒怎麽思考立馬拒絕了。
    答案隻有一句。
    “你不行。”
    這是從他進去後，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
    短短三個字，一次次的衝毀艱難拚湊起來的決心。
    隻是……
    “對不起，我是不是辜負你期望了。”
    姐姐一次次的幫他，是他自己沒用，把握不住機會。
    他其實對回顧家沒什麽抵抗的。
    姐姐這麽喜歡吃，他回顧家後要努力賺錢，回饋她。
    對，他還要報答姐姐呢，不就是沒麵試上嗎，連最後一次演戲機會都沒了嗎，沒關係……沒關係的……
    奇怪，明明沒關係的。
    怎麽眼睛自己就往外掉眼淚了呢？
    許諾看到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哭了，還在努力微笑想要安撫自己的顧弄旋，抬手摸了摸他的頭，聲音近乎歎息。
    “有關係的，這一點都不丟臉。”
    少年嘴唇動了動，終於不笑了，無聲淌著眼淚，隻是站在他麵前，都能感受那單薄身軀中幾近破碎的疼痛。
    他是真的喜歡演戲，喜歡到願意放棄一切。
    但是現在，他失去了最後一次機會。
    演不了了。
    ...
    一個小時後。
    導演把不停嗡動的手機關機，打開車門坐到駕駛座上。
    剛要拉手刹。
    突然，車頂的天窗打開了，他疑惑的抬頭——
    便對上了一隻伸進來的豬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