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失利的消息嚴重打擊著烈帝君臣的信心，沿途諸部更是談虎色變。他們有了前車之鑒，聽到雖龍大軍迫近的消息不敢再行抵抗，紛紛舉族遷徙以避鋒芒，甚至幹脆投靠了雖龍。雖龍大軍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迅速向崇源城逼近。崇源城陷入一片恐慌，城內秩序變得混亂，大批居民開始逃亡。
    “雖龍大軍接連大勝，我軍連敗，士氣低落。我看眼前情形，不如暫時退讓，以避雖龍鋒芒。雖龍大軍勞師遠程，等他們變成強弩之末之時再行反擊……”
    大殿之內再次響起激烈的辯論，隻不過這一次君臣不是在商討如何調兵遣將禦敵，恐慌籠罩在這裏每一個人的心頭上，軟弱占據了他們的思想。他們開始討論如何放棄崇源城逃亡。
    雖龍大軍在曠野中迤邐前行，眼看天色已晚，雖龍下令大營屯駐在壘山。
    當晚，月明星稀，夜色清朗。雖龍一時來了興致，攜瑤女一同夜遊。
    夜色黑暗，但這一點都沒有妨礙雖龍此次的夜遊。士兵們在山中各處點起燈火，幾乎將整座壘山照得如同白晝一般通明。壘山中幽穀溪澗，奇峰異石，風景秀麗，群山環抱之中更有一片不大的湖泊，平靜如鏡。夜色中的壘山景色與白天又多有不同。雖龍夫妻倆興致大好，攜手在山路上倘佯流連，正賞心悅目之際，突然隻聽身側傳來淡淡一語：“大王好興致。”
    雖龍驚訝地扭頭看去，看到一個白衣老翁端坐在路邊的一塊山石上，正興致勃勃地煮茶，茶香濃鬱，撲鼻而來。
    “什麽人？！”手下士兵們大驚。他們為了雖龍的這次夜遊精心布置，之前將整座山圍了個水泄不通，裏裏外外搜查了足有十多遍，自問連隻蒼蠅也飛不進來，沒想到還是出了岔子。隨著嘩地一陣響亮，士兵們上前圍住老者，持槍拔劍，虎視眈眈。
    “嗬嗬，這就是大王的待客之道？！”老者麵對刀劍不以為意，舉止從容地繼續煮茶。
    “給我拿下。”軍官看到老者如此無禮，大喝一聲下令動手。
    “慢！”雖龍看老者氣度不凡，心知有異，阻止了士兵們的魯莽。
    “是屬下失職，請大王降罪。”軍官心裏忐忑，跪下請罪。
    雖龍揮手示意士兵們退下。“你到底是什麽人？”雖龍緊緊盯著老者問道。
    “大王不妨坐下來品品老朽煮的茶怎麽樣。”
    雖龍依言坐下，接過老者遞來的茶盞。
    “大王。”手下人有些擔心，上前勸阻提醒。“這老頭來曆不明，小心他下毒。”
    “無妨。”雖龍淡淡一笑，接過茶盞一飲而盡。“不錯，好茶。”
    “大王果然氣度不凡，遠勝常人。你就不怕我真在茶裏下毒？”
    “你能在千軍萬馬之中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身側，就憑這份能力，你如果真想暗害我，我怕是躲不過的。”
    “大王不僅膽力過人，智慧也超人一等。”
    “少廢話！閣下半夜三更突然出現在這裏，恐怕不隻是喝茶這麽簡單吧。說吧，你此來到底意欲何為？”
    “哈哈，既然大王這麽說，那我也就不繞彎子了。”老者說道：“我是來與大王談合作的事。”
    “合作？！”雖龍嘴角微微一哂。“這麽說你是烈帝的人。”
    “不是。”老者很幹脆地搖頭否認。
    “哼！我馬上就要攻進崇源城了。老實告訴你，我現在連烈帝都不放在眼裏。放眼整個天下，又有誰能有資格與我合作？！你又憑什麽覺得你能行？”
    “哈哈，看來大王對這世間的運作還是所知有限。”老者拈須大笑。“可惜，可惜。前途漫漫，就憑你這樣的認知怕是走不了太遠。不錯，烈帝雖然貴為人皇，但也隻是人皇而已。需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他既然有被人推翻的時候，你又何嚐不是如此？”
    “聽你的意思，這世間還有比人皇更為強大的勢力？能夠左右人世興衰，帝皇更替？”
    “難道沒有嗎？”
    雖龍雙目瞬間變得深邃，死死地盯著老者。
    “大王可是猜到什麽了？”老者笑著問道。
    “你是魔族的人。”雖龍木然點頭。
    “哦？大王為什麽認定我是魔族的人，而不是天界的人？”
    “你口氣如此托大，據我所知，這世間能夠左右人世，超越人皇勢力的就隻有天界和魔族了。沒錯，我對天界和魔族都所知不多，僅憑有限的認知對照閣下的行徑，我猜你恐怕八成就是魔族的人。”
    “哈哈。妙！”老者大笑。“不過——，聽上去大王似乎對我們魔族有成見？”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們？”
    “大王應該信我。因為你現在擁有的一切其實都是我們送給你的，表達的就是我們對你的誠意。”
    “哦？”
    “大王不信的話就聽我慢慢細說。你在亞天氏樹洞中遇到一個翼人，獲得了打開上古秘藏的鑰匙。如果你不是那個被我們選中的人，你能拿得穩那把鑰匙？！你在北境大荒中孤身獨闖，連瑤女都受了傷，你憑什麽能在那麽險惡的環境中生存下來？還不是我們暗中相助。你這一路攻城掠地，滅族無數，憑什麽？！是因為我們在蜀山替你除去了許多潛在的對手。玉山城中藏龍臥虎，你居然能輕易攻下？！沒錯，也是我們在暗中幫你。沒錯？！都是因為我們！你才能順順利利走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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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龍聽著老者的話語，兩眼瞪得溜圓，一臉震驚，想不到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老者對自己的底細了解地如此清楚。有些秘密自己從未向外人說起，自問無人知曉，他居然也全都知道。
    “等等！你說在北境大荒中是你們魔族在暗中幫我？可我記得當時碰上兩個魔族無垢宮的弟子阻撓，瑤女當時就是因為他們才受的傷。”
    “那是白袍老祖那個老混蛋自行其事，差點破壞了我們的計劃？哦，對了。那些凶獸也是我們引過來的，這才除掉了那兩個無垢宮弟子，讓你擺脫了糾纏。”
    “嗬嗬，聽上去你們魔族內部似乎不和？！”
    “人與人在一起就會有權力爭鬥，就會有衝突。這到哪兒都一樣。你們人族不也這樣嗎？就說你，不也是憑殺死了族長才上位的嘛。這有什麽可值得爭論的？”老者反唇相譏。
    “我和你們可不一樣。我是為了反抗，而你們呢？！”
    “你願意這麽想我無所謂。我同情你。人總得有些念想才能支撐著更好地活下去，否則會活得很累。哦，話題扯遠了，咱們還是繼續原來的話題。”
    “等等！”雖龍突然想到了什麽：“你們既然知道得這麽多。還有你剛才提到的所謂“計劃”，你們已經布局多年，很早就開始籌劃了。我就是想問，當初所謂“山與海之王”的預言也是你們故意放出來的假消息？”
    “哈哈！大王果然心思絕頂聰明，一猜就中。那我就沒有必要瞞你了。沒錯！沒有什麽未卜先知，這純粹是我們整個布局中的一部分。”
    “啪！”雖龍重重一拍石桌，怒形於色。“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們搗的鬼！你們這是故意逼我走上與烈帝決裂的道路！你知不知道，我之後的整個人生就因為你們這個預言，不，謠言而改變！”
    “搗不搗鬼重要嗎？看看周圍的一切。如果不是你所謂的搗鬼，你能獲得今天的地位、財富、和榮耀？！你應當感激我們選中了你。否則你早就變成一具無名屍體躺在溝壑中腐爛發臭了，死了都沒人埋，隻能任憑野狗啃食。這樣的機遇並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得到的，別人爭著搶著想要而不可得，而你卻輕易就得到了。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說吧，你們合作的要求是什麽？”雖龍強壓怒氣問道。
    “要求很簡單。烈帝因為追隨天界才走到了如今的地步。我們希望你以烈帝為鑒。我們會助你登上人皇之位，但你往後要聽命於我們魔族，特別是不能與天界再有任何瓜葛。這樣你的天下才能坐得安穩。”
    “啪！”雖龍再次拍桌，再也扼製不住自己的衝動。“想要我聽命於你們魔族？！當一個傀儡？！你這是在做夢！你們既然盯了我這麽久，就該知道我的為人。我雖龍率性做事，絕不聽命於任何人。我的命運我自己做主，誰也主宰不了。”
    “年輕人，別衝動。你可要想好了。好好再看看你周圍的一切，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們既然能讓你擁有這一切，也就能讓你失去這一切。”
    “你們魔族的行徑讓我感到惡心。我再說一遍，我的命運由我自己作主，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想攔我？！那就來試試。”雖龍大吼著說道：“左右，替我把這個妖人拿下。”
    周圍士兵立即衝了上去。
    眼前突然黑霧彌漫，一晃不見了老者的蹤影。一個聲音從眾人頭頂傳來：“雖龍王，別衝動。你現在冷靜一下。你再好好想想我的建議，相信你一定會想通的。我會再來找你的。”眾人仰頭觀看，隻見那個老者騰身在虛空之中，說完話，一拂袍袖，眼前掀起一股狂風，眨眼不見了蹤影。
    高空雲海之上一個身影急速飛行，清冷的月光灑落，眼前雲霧之中若隱若現站著數人，等著那個身影飛近。
    白衣老翁飛到近前，停下身形。他此時容貌大變，劍眉星目，一頭烏發，竟然正是魑魅魍魎四兄弟中的老三魍。
    “老三，怎麽去了這麽久？情況怎麽樣？！雖龍他同意了嗎？”其他三兄弟迅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追問道，眼中滿是熱切。
    魍苦笑著搖了搖頭。
    “怎麽會這樣。”其他三兄弟頓時一臉失望之色。
    “事不宜遲，此事應當趕緊稟報宗主，讓他早做決斷。”魍提醒道。
    “沒錯。我們趕緊走。”魑重重點頭。
    雲海中光團爆閃，轉眼不見了這幾個人的蹤影。
    “宗主，事情未曾如你所料的那樣發展。雖龍狂妄固執，沒把我們放在眼裏，不願與我們合作。”
    光線黝暗不知名的空間中，魑魅魍魎四兄弟正大聲向人稟報。在他們麵前不遠處的空曠大殿中彌漫翻滾著一團黑霧，其中血色紅光閃現，隱隱照見一個高大瘦削的人影。
    “哦？！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詫異的聲音從黑霧中傳來。“曆史不該是這樣的。我所掌握的曆史中雖龍應該和我們合作。我們將一統三界，唯我獨尊。到底是哪裏出了錯，導致這個世界進入了另外的時間線？！”聲音頓了頓，似乎陷入思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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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魑魅魍魎四兄弟相互看了一眼，繼續站著不動，不敢吭聲。
    “對了，寂原那邊現在怎麽樣？”隔了一會兒，黑影突然問道。
    “宗主放心。寂原還沒有察覺到您的存在。他現在正在忙於他的計劃。不過請宗主放心，寂原的計劃永遠隻是您龐大計劃的一部分，妨礙不了您的計劃，而是成為您成事的助力。您才是我們魔族真正的主人。我們會繼續盯著寂原，一有動靜就會立即稟報於您。”
    “很好。”黑影語氣欣慰。“一晃已經千年了！哈哈！等我打開靈墟秘境，獲得了那裏高階文明遺留的力量，我們魔族必將迎來真正的再次崛起。寂原，你等著我。我們很快又能見麵了。想想那時的情形一定會很有趣吧。哈哈！”
    “宗主，雖龍那邊我們要不要采取行動。他既然不肯合作，那我們是否有必要給他一點教訓，讓他認清現實。”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黑影的聲音立即變得嚴厲。“雖龍不肯合作，這倒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過這還不足以影響我的計劃。他現在對我們還有用處，你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所幸我對此早有準備，在扶持雖龍的同時也在烈帝身邊埋下了一步暗棋。真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看來現在到了要動用這手暗棋的時候了。”
    “宗主說的可是花媚娘？！”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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