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印支半島的槍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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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甸的雨季,每一寸空氣都糊滿濃稠的濕漉。坦克縱隊沉重地撕開霧氣,履帶攪動深陷黑泥的轍印。
泥漿四濺中,裹著浸透的土黃色英式軍用雨衣的士兵在路旁跋涉,雨水衝刷鋼盔後沿,匯成細小卻源源不斷的溪流,鑽入脖頸,順著僵硬的脊梁爬下去。
空氣粘稠冰冷,吸入口鼻的每一口,都像裹著濕淋淋的破敗蛛網。
一個聲音從隊列裏擠出來,:“軍座!咱們這回……當真要和華聯國防軍並肩開火?這些個鐵疙瘩,打完仗真就成了我們的?”
孫立人坐在吉普上,雨篷幾乎被敲打成了篩子,水珠順著帽簷流下。
他沒回頭,視線執拗地楔入前方那片被雨水揉搓的混沌遠方。
是的,這支隊伍,這浸飽雨水的英式軍服、李恩菲爾德步槍上晃動的雨簾、謝爾曼坦克被塗改的麵目……它們曾有一個名字:華國遠征軍。
從印度蘭姆伽訓練營地輾轉到這緬甸的叢林邊緣,從英倫裝備的象征、反攻緬甸的鋒芒,到因華聯獨立而漸漸被猜忌、被斷糧的尷尬。
英國人警惕的目光終於化為冰冷的實際行動。
走投無路之下,他們隻能調頭東行,移駐華聯掌控的緬北。
緬北,此地已是另一番景象,邊境早已沒有了日軍,中緬邊境那無形的屏障被難民和渴望生機的人潮踏破。
隨便去一個小鎮,上麵都是南腔北調,人群如潮水在石板路、以及新鋪設的水泥路上漫過,竟使人一時恍惚——此地還是被雨林鎖閉的異國他鄉嗎?
這分明是舊日家園在這片異國他鄉重建起來的!不少逃難而來的華國百姓與家小也在此間找到了容身之處。
緬北成了微縮的曾經那個深愛著的故國,無時無刻不在無聲訴說著家鄉沉痛的破碎。
隨著華聯國防軍在緬甸全境發起了大規模反攻,這兩個人軍的士兵坐不住了!
他們來到緬甸、來到印度參加遠征軍,就是為了打鬼子!現在眼睜睜看著原來的老兄弟部隊衝在前線!
他們卻一個個的縮在緬北,除了吃就是睡,國府高層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也不給他們安排具體任務!
也沒有下令讓他們回國,畢竟如今中緬邊境早就沒有小鬼子存在,大量的國內逃難的民眾越過邊境線進入緬甸!
整個緬北如今幾乎都是華夏人!那些當地人幾乎都去了西部!他們這些當兵的在緬北根本感覺不到這是在國外!
因為他們聽到的、看到的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華國人,甚至不少士兵來家也有人來到了緬甸。
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進入緬甸的華國人隻會更多,就是一些邊境的華國當地人,都偷偷進入了緬甸,成為了華聯的公民!
最後新一軍的士兵實在無法忍受這樣養豬一般的生活,紛紛向著剛剛升任新一軍軍長的孫立人將軍進言請戰!
“我們翻過喜馬拉雅山,不是來緬甸享福當豬玀的!”新一軍一個排長吼了出來,眼中燒紅的炭塊快要迸出來。
“華聯的兄弟在前線殺紅眼,我們倒在這裏抱著槍發黴!我們遠征軍什麽時候才可以上前線打鬼子!”
“那些戰死在野人山,與緬甸叢林裏麵的弟兄他們在上麵看著咱們!可我們在幹嘛?弟兄們上前線殺鬼子!殺鬼子!”
隨著高喊殺鬼子的人越來越多,整個新一軍全部沸騰起來,開始隻是大叫叫喊著,後麵不少低級軍官也加入,直到席卷全軍。
這把火很快燒遍了整個新一軍,又席卷了廖耀湘的新六軍。
“長官,請帶我們去!就帶我們去!”
“再等下去,槍栓都鏽死!人要黴爛了!”
請戰的聲浪洶湧,士兵眼中跳動的不僅僅是渴望,更是一種被長久拘禁後,唯恐被時代洪流無情碾碎的惶恐。
起初孫立人和廖耀湘還能壓下這些火苗,但華聯送來的一批鋼鐵“禮物”,則徹底將這焦躁化作燎原大火。
當嶄新履帶碾過新一軍駐地濕軟泥地,一字排開時,整個營區都陷入窒息般的寂靜。
24門火箭炮的發射管冷硬森冽,12門自行火炮的炮口微微揚起,還有那超過兩百輛的華夏一型坦克和各種裝甲車匯聚在此,青灰色的鋼鐵洪流沉重得壓彎了雨線。
巨大的希望如雷電轟擊人心,士兵們不由自主地靠攏,指尖小心觸碰到冰冷光滑的裝甲板,像碰到一個滾燙而不真實的夢。
“我的天……兩百多輛!比咱們那兩個軍加起來都多!”有人倒抽涼氣。
“看看這炮管!龜兒子的斯圖亞特和它比起來像根燒火棍!”
沉默的鋼鐵比任何激昂口號更能焚燒戰士的血——那些曾在蘭姆伽靶場灼傷烈日下瘋狂操練的汗珠。
那些被教官嗬斥壓彎腰卻咬碎牙關挺直的脊梁,那深植骨髓中不熄的呐喊……終於,如洪水找到了傾瀉的破口。
再無可等!孫立人率先站了出來,所有憋屈、所有不甘、所有被硬生生按回去的血氣,凝在那遞交給鄭洞國的《請戰書》上。
墨跡幾乎要被下麵無數士兵熾熱的目光燙燃。
廖耀湘亦緊隨其後,新六軍將士的吼聲在滂沱大雨裏震動營房:“赴湯蹈火!隻求一戰!”
鄭洞國感到手中那份燙人的《請戰書》幾乎要燃燒起來。
他最終發出那份沉甸甸的電文,字句斟酌如同刀刃過石,字字剮心——山城最高當局能否體察這群困在泥濘之中的將士那點不甘冷卻的熱血?
最後實在沒有法子,隻能向委員長親自發電請戰,希望可以與華聯國防軍一起參加對日作戰!
委員長原本還有些猶豫,不過在夫人的勸說下,以及確實最近一段時間宋天這小子指揮的華聯軍隊在緬甸打的不錯!
不用出什麽力,還可以混個好名聲的事情就,委員長怎麽可能不做!
加上如今遠征軍的兩個軍在緬甸,都是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自己家一毛錢不用出,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於是乎一份軍委會的作戰電報送到了鄭洞國手中,讓他們酌情可以參與部分對日作戰,不過要以保全自身的前提下!
委員長允準了,附帶那句意味深長的“以保全自身為要”。
鄭洞國死死攥著電報,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孫立人站在他身後,默默掃了一眼這決定命運的寥寥數語,目光投向門外雨幕。
煙塵卷動泥點,士兵雨衣在鐵灰雨幕中隱現。
他陡然轉身,雨滴從帽簷甩出一串急促的弧線:“命令部隊,拔營,跟上前鋒——目標,暹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