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歌的睫毛被晨露壓得發顫時，最先灌入鼻腔的不是熟悉的靈氣，而是鐵鏽混著腐葉的腥氣。
    他猛地翻身坐起，青石板在掌心硌出紅痕——這不是太初界，前一刻的玉樓金陽消失得幹幹淨淨，此刻頭頂是翻湧如凝血的天空，腳下的石頭泛著死灰，每一塊都像被淬過毒，連苔蘚都泛著詭譎的紫斑。
    "這味兒......"王霸天捂著口鼻踉蹌後退，腰間符袋早被裂縫吸得空癟，"老子在亂葬崗蹲過七天都沒這麽難受！"他話音未落，陳風懷裏的奇門盤突然爆出刺目藍光。
    那銅盤本在裂縫裏撞得七零八落，此刻卻像活了似的，十二根磁針瘋狂旋轉，最終全部紮進正北方向。
    "有古怪。"陳風額角滲汗，指尖按在盤心刻著的"生門"位置，"這世界的風水線是亂的，像被人抽走了主脈......但正北方向有股極旺的生氣，可能是出口，也可能是......"
    "陷阱。"公孫策不知何時站到眾人身後。
    這位總愛搖折扇的謀士此刻連扇骨都攥得發白，"我試過引動天地靈氣，這裏的靈脈像被黑布蒙著，連煉氣期修士都能輕易吸幹。
    但那座城堡......"他抬手指向遠處。
    林九歌順著望去。
    血色天幕下，一座黑黢黢的城堡正從霧靄裏浮出，城牆上爬滿暗紅色藤蔓，每根藤蔓都裹著細碎的骨渣。
    最詭異的是城門兩側的符文——那些扭曲的線條在流動，像無數小蛇在石磚裏鑽動。
    "那是"鎖靈禁"。"公孫策聲音發沉，"我在古籍裏見過，上古修士用活人血祭刻下的禁製，專鎖活物的生機。"他目光掃過林九歌脖頸那道淡紅的傷痕——方才在裂縫裏被毒指甲擦過的地方，此刻竟泛起青黑，"這世界在吸我們的靈氣，拖得越久，實力越弱。"
    林九歌垂眸看了眼手腕。
    《太初經》的紋路正沿著血管跳動，像在提醒他什麽。
    他突然想起係統提示音裏那句"未知領域"，手指在腰間摸了摸，確認係統空間裏的十枚仙幣還在——關鍵時刻或許能換保命的東西。
    "去城堡。"他開口時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陳風探路，柳姑娘跟緊我，王兄護左，孫前輩斷後。
    慕容姑娘、歐陽前輩，有勞牽製。"
    眾人還未應話，柳如煙已從袖中摸出個青瓷瓶，倒出粒淡綠色丹藥塞進林九歌掌心："這是我新煉的清毒丹，你脖頸的傷......"她眼尾泛紅，聲音發顫，"剛才在裂縫裏我沒護住你。"
    林九歌望著她泛白的指尖，突然想起七天前在藥廬，這姑娘為了給他找解寒毒的藥草，在冰潭裏泡了整整一夜。
    他喉嚨發緊，將丹藥塞進她手裏："你留著，我有《破妄篇》。"說完轉身走向城堡，卻在轉身時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補了句，"下次換我護著你。"
    柳如煙耳尖瞬間通紅，卻沒注意到林九歌藏在袖中的手正掐著掌心——他能感覺到那道毒傷在啃噬靈力，再拖半個時辰，怕是連築基期的威壓都撐不住。
    離城堡還有三十步時，地麵突然傳來悶響。
    最先動的是慕容雪。
    這位總裹著素色劍袍的女修突然拔劍，劍氣劃出半輪銀月——她腳邊的黑岩裏，八隻蜘蛛狀的怪物正破石而出，每隻都有圓桌大小，八條腿上倒刺掛著黏膩的黑血。
    "小心！"陳風的奇門盤突然炸裂，十二根磁針化作十二道金芒，精準釘入怪物雙眼。
    那些怪物吃痛，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背後竟又裂開一張血盆大口。
    "是"雙生蠱蛛"！"歐陽雲突然變了臉色，他扔出三枚赤焰丹，在半空炸成火網，"這東西專吃修士魂魄，我在《萬毒錄》裏見過......"話未說完，一隻蠱蛛已衝破火網，八隻倒刺直奔柳如煙咽喉！
    林九歌瞳孔驟縮。
    他的《破妄篇》才運轉到第三層，此刻卻像被澆了盆冰水——這怪物的速度，竟比築基後期修士還快！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掠過。
    王霸天不知何時抽出腰間斷刀，刀身纏著未燃盡的符紙，"老子最煩蟲子！"他暴喝一聲，刀光如電，竟將蠱蛛連殼帶肉劈成兩半。
    但那怪物的殘軀剛落地，傷口處就滲出黑血，瞬間又凝成半隻新的蠱蛛。
    "操！這玩意兒越打越多？"王霸天罵著，又要揮刀。
    "別硬拚！"公孫策突然甩出三張算籌，"它們被祭壇控製！
    看城牆上的藤蔓——"眾人這才發現，那些裹著骨渣的藤蔓正隨著戰鬥節奏扭動，每隻蠱蛛的動作都與藤蔓擺動的頻率完全一致。
    林九歌的《破妄篇》突然運轉到極致。
    他能清晰看見，每隻怪物的眉心都有根細如發絲的黑絲，正連接著城堡深處。"找源頭！"他大喝一聲，袖中飛出三枚淬了《破妄篇》靈力的銀針，精準紮斷三隻蠱蛛的黑絲——那些怪物頓時像被抽了線的傀儡，癱在地上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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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手段！"孫烈的九環刀終於出鞘。
    這位總愛穿粗布短打的義士刀法如狂風，刀光過處，藤蔓被劈斷數十根，"小友，我來給你清路！"
    眾人瞬間有了主心骨。
    柳如煙趁機甩出一把淬毒飛針，專紮怪物關節；慕容雪的劍化作漫天星鬥，每一劍都挑斷一根黑絲；陳風則重新祭起奇門盤，在地上畫出八卦陣，將怪物困在陣中。
    林九歌的靈力在瘋狂消耗。
    他能感覺到，那道毒傷正順著脖頸往心口鑽，每運轉一次《破妄篇》，就像有把火在血管裏燒。
    但當他看見柳如煙為了救陳風，被蠱蛛倒刺劃破手臂時，眼裏的暗芒突然暴漲——他摸向係統空間，指尖觸到那十枚仙幣。
    "兌換《焚天訣》殘頁。"他在心裏默念。
    係統提示音剛響起，一股灼熱的靈力就湧進丹田，《破妄篇》與《焚天訣》在體內共鳴，他的掌心騰起赤金色火焰。
    "都退開！"林九歌大喝。
    眾人隻覺一陣熱浪撲麵而來，他抬手揮出，赤金火焰如巨龍般衝向怪物群。
    那些被黑絲控製的蠱蛛沾火即燃，連藤蔓都被燒得劈啪作響。
    眨眼間，三十餘隻怪物化作灰燼，空氣中彌漫著焦肉混著花香的怪味。
    "走！"林九歌抹了把嘴角的血——《焚天訣》的靈力太烈，他的經脈被灼得生疼，但此刻沒時間在意這些。
    眾人跟著他衝進城堡，穿過爬滿骨渣的城門時，柳如煙突然抓住他的衣袖："九歌，你手在抖......"
    "沒事。"林九歌反手握住她的手，將掌心的溫度傳遞過去，"快到了。"
    城堡大廳比想象中更空曠。
    正中央是座黑色祭壇，壇頂懸浮著個水晶球，裏麵翻湧著黑霧，每團黑霧都像張扭曲的人臉。
    公孫策剛湊近，水晶球突然爆出刺目黑光，他的折扇"哢"地斷成兩截。
    "是"鎖魂晶"。"公孫策倒吸冷氣，"這東西能吸走修士的魂魄，剛才那些怪物......"
    "是被它控製的。"林九歌接口。
    他能感覺到，《太初經》的紋路在瘋狂發燙，像是在警告什麽。
    "你們不該來。"
    陰冷的聲音從祭壇後傳來。
    眾人抬頭，隻見一道黑影正從黑霧裏走出。
    那是個穿著玄色戰甲的男子，半邊臉是正常的人類皮膚，另半邊卻布滿黑色鱗甲，左眼泛著幽綠的光。
    "黑魔。"公孫策的聲音發顫，"傳說中裂縫世界的守護者......"
    黑魔的目光掃過眾人，落在林九歌脖頸的青黑傷痕上："中了腐骨毒還能撐到現在，有點本事。
    但這鎖魂晶，是本君用來重塑肉身的。"他抬手，水晶球裏的黑霧突然凝成鎖鏈，"留下魂魄，或許能讓你們死得痛快些。"
    林九歌望著黑魔身後翻湧的黑霧，突然想起七歲那年的血夜——父親被砍倒在他麵前時，凶手的眼睛也是這種幽綠。
    他摸了摸腰間的係統空間，十枚仙幣還剩七枚。
    "柳姑娘，護好陳風；王兄，牽製左邊；孫前輩，劈他下盤；慕容姑娘，找機會刺咽喉；歐陽前輩，準備回元丹。"他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公孫先生，算他的破綻。"
    黑魔的嘴角勾起冷笑，正欲動手，城堡突然發出轟鳴。
    眾人腳下的青石板裂開蛛網般的紋路，祭壇上的鎖魂晶劇烈震動，黑霧裏隱隱傳來龍吟般的轟鳴。
    林九歌望著黑魔驟變的臉色，心裏突然升起一絲明悟——這震動，不像是自然發生的。
    而在眾人看不見的角落，林九歌手腕上的《太初經》紋路，正發出比之前更亮的金光。
    城堡的震動來得毫無征兆，卻如滾地驚雷般越演越烈。
    青石板縫隙裏滲出暗紅液體，像大地在淌血；頭頂的穹頂簌簌落著碎石，有塊巴掌大的石塊擦著柳如煙發梢砸下，被林九歌反手一道《破妄篇》氣勁劈成齏粉。
    "這、這不對勁！"陳風的奇門盤在掌心瘋狂震顫，磁針撞得銅壁叮當響，"剛才算到的生門方位，現在連卦象都亂成了漿糊！"他話音未落，祭壇上的鎖魂晶突然"哢"地裂開蛛網狀紋路，黑霧如活物般從裂縫裏竄出，竟在半空凝成一隻半透明的巨手，直朝黑魔抓去！
    黑魔的玄甲"唰"地泛起幽光，半邊鱗甲臉瞬間扭曲。
    他暴退三步，玄色披風獵獵作響，哪還有方才的從容："不可能！
    這鎖魂晶是我用十萬修士魂魄祭煉了三百年的！"他指尖掐出詭譎法訣，卻見那黑霧巨手根本不受控製，反而更快地逼近——指甲尖掠過他左肩時，玄甲竟像蠟塊般融化，露出下麵滲著黑血的肌肉。
    林九歌的《太初經》紋路此刻亮得刺眼，連手腕皮膚都被映成金紅。
    他突然想起係統空間裏那七枚仙幣，方才兌換《焚天訣》時，係統曾閃過一行小字："未知領域觸發隱藏條件"。
    而此刻，他分明聽見腦海裏響起機械音："檢測到太初血脈共鳴，裂縫世界核心即將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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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歌！"柳如煙的驚呼拉回他的思緒。
    不知何時，她已擋在他身前，袖中飛針如暴雨般射向逼近的黑霧。
    可那些黑霧像有靈性，竟分出幾縷繞開飛針，纏上她的手腕——柳如煙的臉色瞬間慘白，腕間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連她腰間的藥囊都滲出黑液，顯然是體內毒素被反向侵蝕。
    "放手！"林九歌瞳孔驟縮，左手扣住柳如煙手腕，《焚天訣》的赤金火焰順著指尖竄入她經脈。
    毒霧遇火即散，可柳如煙的指尖仍在發涼。
    他反手將她塞進王霸天懷裏："護好她！"轉身時，袖中三枚仙幣已被捏得發燙——這是最後的底牌。
    "都退到祭壇四角！"公孫策的折扇早不知丟到哪去了，此刻正扯著孫烈的衣袖往柱子後麵拽，"鎖魂晶在崩解，它吸收的魂魄要反噬了！"話音剛落，鎖魂晶"轟"地炸裂，千萬道黑霧如利箭四射。
    林九歌抬手揮出《焚天訣》火焰屏障，卻見那些黑霧穿過火焰時，竟凝出一張張人臉——有垂髫小兒，有白發老者，還有個穿青衫的修士，眼尾的淚痣與林九歌鏡中倒影如出一轍！
    "父......"林九歌喉間一甜，血沫濺在屏障上。
    那道青衫人影的嘴型分明在說"快走"，下一刻就被其他黑霧衝散。
    他突然想起七歲那年，父親將他推進地窖時，懷裏也揣著塊泛著金光的玉牌——和此刻《太初經》紋路的光，一模一樣。
    黑魔的慘嚎打斷了他的回憶。
    那黑霧巨手已掐住他脖頸，玄甲碎成齏粉，半邊鱗甲臉正在剝落，露出下麵白森森的骨頭。
    他望著林九歌，綠眼突然泛起哀求："救我！
    我知道你身上有太初血脈，這裂縫是......"話未說完，黑霧巨手驟然收緊，黑魔的身體像被捏碎的泥偶，"噗"地散成漫天黑沙。
    震動仍在加劇。
    城堡最深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從沉睡中蘇醒。
    林九歌望著滿地黑沙，又看向掌心《太初經》的金光，突然聽見係統提示音："檢測到世界核心坐標，是否消耗五枚仙幣定位？"
    "定位。"他咬著牙吐出兩個字。
    五枚仙幣化作流光沒入眉心，眼前浮現出一幅星圖——最中央的紅點，正對著祭壇下方的地磚。
    "挖開祭壇！"他抽出腰間短刃，重重劈在青石板上。
    火星四濺中，柳如煙、王霸天等人已圍過來，孫烈的九環刀更是劈出丈許刀氣，將整塊祭壇劈成兩半。
    下方露出的景象讓所有人倒吸冷氣——直徑十丈的地坑裏，盤著一條首尾相連的青銅巨蟒，蟒身布滿古老符文，每一片鱗甲都泛著幽藍光芒。
    而在蟒首位置，嵌著塊巴掌大的玉牌，正與林九歌記憶裏父親的玉牌，發出同頻的震顫。
    城堡的震動突然拔高到頂點，青銅巨蟒的符文開始流動，蟒身緩緩抬起，帶起的氣浪將眾人掀得踉蹌。
    林九歌死死盯著那玉牌，喉嚨發緊——他終於看清玉牌上的刻字：太初界主，鎮界之鑰。
    而在眾人頭頂，血色天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露出上方更幽深的黑暗。
    那裏，一雙黃金豎瞳正緩緩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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