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帝的聲音消散在劫雲裏時，林九歌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垂眸看向掌心那枚陣盤碎片，暗紅微光如活物般遊走著，在他虎口處烙下一道淡紅印記——這是方才雷帝目光掃過虛空時，碎片主動產生的共鳴。
    "小友。"左側傳來沉穩的喚聲。
    護法長老玄真子不知何時已掠至近前，雪白長須被劫雲翻卷起的狂風掀起，手中的青銅燈盞卻穩穩托著，燈芯上跳動的金色火苗將四周照得透亮，"雷帝所言非虛，這第七道法則雷劫，怕是要比前六道更難纏。"
    林九歌深吸一口氣，將陣盤碎片收進儲物袋。
    他能感覺到玄真子的靈識正籠罩著自己，這是化神期大修士特有的護持，卻也讓他想起雷帝最後那句"小心引路人"——玄真子是門派特意派來護他渡劫的長老，若說"最信任"，倒也符合。
    但此刻容不得多想。
    林九歌指尖掐訣，一枚流轉著星輝的玉符從儲物袋中飛出，懸浮在他眉心。
    這是他在千機閣簽到時兌換的"法則感應符"，能捕捉方圓十裏內的法則波動。
    玉符表麵很快泛起漣漪，林九歌瞳孔微縮："空間法則？"
    玄真子的臉色也凝重起來："空間法則雷劫最是詭譎，輕則撕裂肉身，重則直接抹消修士與天地的聯係。
    當年我渡劫時......"他忽然頓住，抬手指向天際，"來了！"
    劫雲本是青灰色，此刻卻像被潑了墨汁，層層疊疊翻湧成深紫色旋渦。
    旋渦中心裂開一道縫隙，無數暗金色符文從中墜落，每一枚都有半人高，符文邊緣流轉著幽藍電蛇，空氣裏彌漫開腐朽的空間亂流氣息。
    "小心空間扭曲！"雷電精靈小雷的尖嘯響起。
    這隻由雷劫之力凝聚的精靈此刻渾身冒著火光，原本圓滾滾的身形被壓縮成細瘦的線條——它在幫林九歌分擔劫雲的壓迫。
    話音未落，林九歌腳下的地麵突然像水麵般波動起來。
    他的左腿陷進"水麵"，再拔出來時，褲管已被空間亂流撕成碎片，小腿上多了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剛滲出就被扭曲的空間吸走，在半空凝成血珠。
    "血魔殘黨！"玄真子低喝一聲，手中青銅燈盞拋出。
    燈焰暴漲十丈，將五六個鬼麵人身的身影從虛空中逼了出來——正是一直隱匿在暗處的血魔殘黨。
    他們身上纏著血色鎖鏈，每根鎖鏈末端都係著半截發黑的斷劍，顯然是用修士骸骨祭煉的邪器。
    林九歌趁機咬破舌尖，腥甜血液噴在法則感應符上。
    玉符爆發出刺目白光，他眼前的空間突然"清晰"起來：那些暗金符文並非無序墜落，而是在編織一張空間大網，網眼處泛著幽光，正是空間裂縫的雛形。
    "原來如此。"林九歌抹了把嘴角的血，三個月前他在極北冰原簽到時，曾誤入一座上古傳送陣，那裏的空間亂流與此刻的法則波動有七分相似。
    當時他為了脫困，強行以自身靈力為引，在亂流中構建了一座微型傳送陣——或許可以如法炮製！
    他抬手召出星隕劍。
    這柄他用百枚仙幣兌換的神兵此刻嗡鳴震顫，劍身上的七顆星紋同時亮起，與空中的暗金符文遙相呼應。
    林九歌咬破指尖，在劍脊上畫出一道血線："去！"
    星隕劍化作流光射入劫雲。
    暗金符文突然劇烈震動，其中一枚符文竟被劍氣斬斷，露出後麵翻湧的灰色空間亂流。
    林九歌趁機掐動法訣，周身騰起青色靈力光罩，光罩表麵浮現出與極北冰原傳送陣相同的紋路。
    "嗤——"
    一道空間裂縫擦著林九歌的右肩劃過，在他後背留下一道焦黑痕跡。
    但他的靈力光罩卻像活物般蠕動，裂縫觸及光罩的瞬間，竟被紋路引著轉向，"轟"地一聲撞在遠處的山峰上，整座山巔被直接削去，碎石如暴雨般落下。
    "好小子！"玄真子的青銅燈焰已燒盡三個血魔殘黨，餘下兩個見勢不妙正要逃竄，卻被小雷噴出的雷火纏住。
    他轉頭看向林九歌，眼中滿是讚許，"這是將空間法則逆轉為防禦陣紋？"
    林九歌沒有回應。
    他能感覺到星隕劍在劫雲中的反饋——每斬斷一枚符文，空間大網的壓力就弱上一分。
    當第七枚符文被斬斷時，劫雲突然發出轟鳴，所有暗金符文開始瘋狂收縮，最終凝聚成一柄長達百丈的空間巨刃，刃身流轉著藍紫相間的光芒，連空氣接觸到刃鋒都發出刺啦的撕裂聲。
    "這是法則具現！"玄真子的臉色終於變了。
    他揮手召出三麵青銅鏡，鏡中各自映出日月星三象，形成一道屏障擋在林九歌身前，"小友，我隻能幫你擋這一下，剩下的......"
    空間巨刃斬下的瞬間，林九歌眼前閃過無數畫麵：幼年滅門時，母親用身體為他擋下的那道空間刃；在藥廬與蘇夜白研究毒經時，她用毒霧扭曲空間的手法；還有雷帝說"法則可渡人亦可噬人"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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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笑了。
    "既然是空間法則，那便用空間法則破！"林九歌雙手結印，星隕劍從劫雲中急射而回，插入他腳下的地麵。
    劍脊上的血線突然膨脹，在他身周展開一座半透明的陣圖——正是極北冰原那座傳送陣的縮小版，卻多了七道由雷劫之力勾勒的紋路。
    空間巨刃斬在陣圖上，發出刺耳的尖嘯。
    陣圖表麵出現蛛網般的裂紋，卻沒有立刻破碎。
    林九歌的七竅開始滲血，每道裂紋都像刀割般撕扯著他的靈海，但他的眼神愈發明亮："給我......合！"
    最後一道雷紋亮起的刹那，陣圖與空間巨刃同時爆發出刺目強光。
    等光芒散去，林九歌正單膝跪在地上，星隕劍斜插在身側，劍刃上還掛著半片暗金符文碎片。
    他的衣裳破破爛爛，渾身是血，卻仰頭望著劫雲，嘴角咧出一個瘋狂的笑。
    "成功了。"他輕聲說。
    一股龐大的法則之力順著星隕劍湧入他體內。
    林九歌能清晰感覺到，自己對空間法則的理解從"看山是山"的階段，突然躍入"看山不是山"的境界——他能看見空氣中漂浮的空間粒子，能感知到十裏外一隻蝴蝶扇動翅膀引起的空間漣漪，甚至能在腦海中構建出一座微型的折疊空間。
    "好！
    好！
    好！"玄真子的聲音裏帶著狂喜。
    他收了青銅鏡，走到林九歌身邊，伸手欲扶，卻被林九歌輕輕避開。
    老人一怔，隨即了然——渡劫後的修士最忌外力幹擾，以免法則之力紊亂。
    小雷此時也飛了過來，圓滾滾的身子蹭了蹭林九歌的手背，算是安慰。
    林九歌摸了摸它的腦袋，目光突然冷了下來。
    遠處的黑霧裏，陸孤鴻的殘魂正瘋狂湧動。
    半塊玉牌上的血紋已經爬過雷帝印的三分之一，每爬過一道紋路，黑霧中就溢出更濃烈的魔氣。
    而那些僥幸逃脫的血魔殘黨此刻正聚集在黑霧周圍，渾身血霧翻湧，竟在合力祭煉某種邪陣。
    "他們在等。"林九歌擦了擦嘴角的血，聲音低沉，"等我最虛弱的時候。"
    "無妨。"玄真子拍了拍腰間的儲物袋，"老身帶來的九轉還魂丹足夠讓你恢複三成靈力。
    隻是這第八道雷劫......"
    他的話突然被劫雲裏傳來的聲音打斷。
    "林九歌。"
    雷帝的聲音再次響起，卻比之前更沙啞，仿佛被什麽力量壓製著。
    林九歌抬頭，隻見劫雲中浮現出半張麵孔，另一半被黑霧籠罩著，"第八道雷劫......將不再是法則的考驗。"
    話音未落，劫雲突然劇烈翻滾，雷帝的麵孔被徹底吞沒。
    林九歌望著重新聚攏的劫雲，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儲物袋裏的陣盤碎片——暗紅微光此刻已變成灼目的血紅色，仿佛在灼燒他的掌心。
    玄真子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他望著劫雲，又看了看遠處的黑霧，最終將目光落在林九歌身上："小友，準備吧。
    這第八道劫......怕是要比之前更難。"
    林九歌站起身，星隕劍自動飛入他手中。
    他望著劫雲，眼中沒有懼意，隻有灼灼的戰意——無論是法則雷劫，還是隱藏在暗處的陰謀，他都會一一碾碎。
    畢竟，他可是要成為至尊的人。
    劫雲翻湧如沸騰的墨海，方才被空間巨刃削去的山巔還在簌簌落石，遠處黑霧裏血魔殘黨的邪陣已泛起妖異紅光。
    林九歌抹了把嘴角未幹的血，指腹輕輕撫過星隕劍上那道半片暗金符文——方才與空間法則的交鋒，讓他的靈海深處多了團暖融融的光，那是對法則的感悟在生長。
    "林九歌。"雷帝的聲音從劫雲最深處擠出來，像是被無數鋼針戳刺過的破風箱，"第八道劫，是靈魂與肉身的雙生劫。
    雷火灼體，心魔噬魂，兩者同至......"話音戛然而止，劫雲突然裂開蛛網狀的金紋，萬千細如牛毛的紫雷從中鑽出，在半空凝成一張雷網，網眼處浮起林九歌最不願想起的畫麵——滅門夜，母親被空間刃貫穿的後背；藥廬中，蘇夜白為他擋下毒霧時染血的衣袖；陸孤鴻親手將他打下懸崖時，袖中露出的半塊魔紋玉牌。
    "是靈魂攻擊！"小雷的聲音帶著驚惶，它周身雷光驟縮成一個光團，"我幫你擋雷火，靈魂的事......"
    話音未落，雷網已籠罩下來。
    林九歌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滅門夜的血腥味突然清晰起來，母親的屍體在他眼前逐漸化為陸孤鴻的臉，嘴角掛著冷笑："你以為能贏？
    不過是我養的一條狗罷了。"他的左手不受控地掐住自己脖頸，指甲幾乎要摳進肉裏——這不是幻覺，是真正的靈魂撕裂！
    "噗！"林九歌咬破舌尖，腥甜瞬間衝散了幻覺。
    他想起千機閣簽到時兌換的"清心玉"，那是用上古靈竹芯打磨的，專門克製靈魂類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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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尖剛觸到儲物袋，玄真子的聲音突然在耳畔炸響："小友小心身後！"
    一道血色匹練從黑霧中疾射而來，正是血魔殘黨祭煉的邪劍。
    林九歌旋身避開，星隕劍橫斬而出，卻見那邪劍突然分裂成九道，分別刺向他的眉心、心口、丹田——這是血魔一脈的"九死追魂劍"，專挑修士最脆弱的命門。
    "小雷！"林九歌低喝。
    小雷的光團瞬間膨脹，炸出萬千雷蛇，將三道邪劍熔成鐵水，餘下六道卻穿過雷網，在他左臂和大腿各留下深可見骨的傷口。
    鮮血濺在地上，竟被邪劍上的血紋吸收，化作黑霧裏魔影殘魂的笑聲："好精純的修士血，夠我恢複兩成力量了！"
    與此同時，雷網中的幻象愈發清晰。
    林九歌看見自己跪在陸孤鴻腳邊，捧著染血的儲物袋；看見蘇夜白被魔火焚盡，最後一滴眼淚落在他掌心；看見玄真子的青銅燈盞突然轉向，燈焰燒穿他的胸口——每一個畫麵都像根細針，紮得他靈魂發顫。
    "夠了！"林九歌暴喝一聲。
    他猛地撕開衣襟，露出心口那道淡紅印記——正是陣盤碎片烙下的。
    暗紅微光如活物般竄出，瞬間包裹住他的識海。
    幻象中的陸孤鴻突然尖叫，身影開始扭曲；玄真子的青銅燈焰在半空中頓了頓，竟被暗紅微光逼得縮了回去。
    "這是......"玄真子的瞳孔微縮，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青銅鏡，"上古陣道的殘韻？"
    林九歌沒有回答。
    他能感覺到陣盤碎片在儲物袋裏發燙，那股暗紅之力正順著印記湧入識海，將靈魂上的裂痕一一彌合。
    與此同時，第八道雷劫的紫雷終於落下，不是劈向肉身，而是直接鑽入他的靈海——但此刻的識海已被暗紅光罩護住，紫雷撞在光罩上，反被折射成萬千細碎光點，融入他對空間法則的感悟裏。
    "原來如此！"林九歌突然笑了。
    他之前總以為陣盤碎片隻是普通的簽到獎勵，此刻才明白，這是雷帝所說"法則可渡人"的關鍵——碎片裏封印的，是上古陣修對靈魂與法則的理解！
    他反手抽出星隕劍，劍身上的七顆星紋與陣盤碎片的暗紅微光交相輝映。
    血魔殘黨的邪劍再次襲來時，他沒有硬接，而是腳尖點地，整個人如一片落葉般飄起，在半空畫出一道空間弧線。
    邪劍刺了個空，卻被他反手的劍氣絞成碎片，血霧中傳來數聲悶哼。
    "小友！"玄真子突然急呼，"劫雲在凝聚！"
    林九歌抬頭，隻見方才被暗紅微光壓製的劫雲重新翻湧，雷帝的半張麵孔再次浮現，另一半卻被魔影殘魂的黑霧完全吞沒。
    黑霧裏，魔影殘魂手中的玉牌血紋已爬過雷帝印的九成，最後一道紋路正緩緩延伸，每延伸一分，劫雲裏的紫雷便更狂躁一分。
    "第八劫......還沒結束。"雷帝的聲音幾乎要被黑霧淹沒，"靈魂與肉身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林九歌握緊星隕劍，掌心的汗浸透了劍柄。
    他能感覺到，靈海中的暗紅光罩正在消退，陣盤碎片的力量即將耗盡；黑霧裏的邪陣波動越來越強，血魔殘黨的氣息卻突然變得虛無——他們在醞釀最後一擊。
    而劫雲深處的紫雷，正凝聚成一柄比之前更恐怖的雷槍，槍尖上跳動的電弧，竟與他識海中未愈的靈魂裂痕同頻共振。
    "來啊。"林九歌抹了把臉上的血，眼中的戰意幾乎要燒穿劫雲，"無論是靈魂還是肉身，是雷劫還是陰謀......我林九歌，照單全收！"
    話音未落，劫雲中的雷槍已破雲而出，與此同時，黑霧裏傳來魔影殘魂的尖嘯："給我爆！"
    血魔殘黨們同時捏碎了胸前的血珠，邪陣爆發的血光與雷槍的紫芒在半空相撞，炸出刺目白光。
    林九歌的身影被淹沒在光中，隻餘下星隕劍的清鳴，穿透血與雷的屏障，久久回蕩。
    而在這混亂中，玄真子望著林九歌消失的方向，手指悄悄按上了腰間的青銅鏡——鏡中映出的三象，竟有一象的光，比往日暗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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