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卷著腐葉的腥氣灌進領口，林九歌望著忘川淵深處翻湧的黑霧，喉結動了動。
    母親臨終前那句"林氏為何而戰"像根細針紮在眉心，玉牌貼在胸口發燙，連帶著血脈都在灼燒——這是他自小到大從未有過的強烈感應，仿佛那黑霧裏藏著他生命的另一塊拚圖。
    "九歌。"護法長老的聲音壓得很低，枯瘦的手指扣住腰間的青銅鈴鐺，"鎮魔碑的鎖魂鏈斷了三根。"他指向那座黑黢黢的巨碑，原本纏繞碑身的鎖鏈正像活物般扭曲崩裂，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碑前那道黑影仍背對著他們，半塊玉牌在掌心泛著幽光，與林九歌手中的那半塊遙相呼應，黑霧竟順著他的指尖凝成細流，穿過重重障礙，輕輕觸碰林九歌的手背。
    "是召喚。"雷電精靈突然開口，它原本繚繞的雷光變得柔和，像團暖黃的燈芯，"這霧氣裏有上古靈脈的味道，玉牌在引你去靈脈源頭。"
    林九歌眯起眼。
    暗影謀士的陰謀他早有預料，從三個月前在青冥閣發現那封血書開始，他就知道自己這條命早被對方標了價。
    可越是危險，越說明忘川淵裏藏著能掀翻整個局的關鍵——或許是母親的死因，或許是林氏滅門的真相，更可能是陸孤鴻那老匹夫都垂涎的"仙界至寶"。
    "前輩。"他轉身看向護法長老，指尖輕輕敲了敲玄鐵劍，"您和小雷在前麵探三十步，我斷後。"見長老欲言又止，他扯了扯嘴角，"那刺客擅長隱蹤，目標是我，分開走反而能引他現身。"
    護法長老歎了口氣。
    這孩子自小在散修堆裏摸爬滾打，早把人心算得透透的——他故意暴露弱點，就是要讓刺客以為有機可乘。
    雷電精靈卻興奮地蹦到他肩頭，雷光在耳尖劈啪作響："好呀好呀！
    我可以用雷網掃過前麵的霧氣，要是有陷阱，肯定會被電得跳腳！"
    三人剛踏入忘川淵，腐臭的霧氣便像活物般裹住雙腿。
    林九歌的鞋底剛沾到地麵，玄鐵劍突然嗡鳴——這是劍中雷靈預警的信號！
    他腳尖點地向後急退，幾乎是同一瞬間，一道寒芒擦著他咽喉劃過，在身後的岩石上留下半寸深的劃痕。
    "幻影刺客！"護法長老的青銅鈴鐺震響，十二道金鈴虛影衝天而起，將方圓十丈照得亮如白晝。
    那道黑影被逼出隱身狀態，裹著黑紗的麵容若隱若現，手中匕首泛著幽藍毒光——正是三個月前在蒼梧山刺殺他的那把"蝕骨"。
    "果然是老熟人。"林九歌抹了把脖頸，指尖沾到一絲血珠，眼神驟然冷下來。
    他屈指一彈，玄鐵劍上的雷紋瞬間蔓延全身，整個人化作一道紫電，朝著刺客胸口直刺！
    幻影刺客早有準備，腳尖點地向後飄退，匕首劃出半圓，竟將雷光生生劈開。
    可他沒注意到，林九歌袖口滑出的三枚雷紋銅錢已落在他腳下。
    "小雷！"林九歌大喝一聲。
    雷電精靈立刻會意，周身雷光暴漲，化作一張雷網罩向刺客。
    幻影刺客慌忙再次隱身，卻忘了腳下的雷紋銅錢——那是林九歌用雷靈血祭過的追蹤符，隻要沾到氣息，就算遁入虛空也能被鎖死位置！
    "在左邊！"護法長老的鈴鐺再次轟鳴，金鈴虛影如利箭般射向左側岩壁。
    黑影被生生逼出，胸口插著兩枚金鈴，痛得悶哼一聲。
    林九歌趁機欺身上前，玄鐵劍抵住他咽喉："說，暗影謀士給了你什麽好處？"
    幻影刺客突然咧嘴一笑，嘴角滲出黑血。
    林九歌瞳孔驟縮，揮劍劈開他的衣襟，果然在心髒位置看到一枚黑色蟲繭——那是"吞魂蠱"，一旦宿主身亡，蠱蟲就會爆炸，連元嬰修士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退！"他拽著護法長老和雷電精靈向後暴退。
    下一刻，刺客的身體轟然炸開，黑霧中竟裹著無數細如牛毛的毒針。
    林九歌運轉雷勁護住周身，雷光如屏障般將毒針盡數擊碎，可仍有三根擦著他手臂劃過，皮膚瞬間泛起青黑。
    "好狠的後手。"護法長老取出玉瓶，倒出三顆朱紅丹藥塞進他嘴裏，"這是藥堂新煉的"辟毒丹"，蘇姑娘特意給你留的。"
    林九歌嚼碎丹藥，喉間泛起苦甜，毒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他蹲下身，在刺客殘骸裏翻找，終於在腰帶暗格裏摸到半卷羊皮紙。
    展開一看，上麵畫著忘川淵的地形圖，關鍵位置標著"靈脈眼鎮魔碑樞"，最下方還寫著一行小字："若林入淵，啟動九死陣，取玉牌，殺無赦。"
    "九死陣？"雷電精靈湊過來看，"我聽老輩說過，上古修士用活人血祭布的殺陣，進去的人要過九道死劫才能出來。"
    林九歌將羊皮紙收入儲物袋，目光掃過四周。
    不知何時，霧氣已散得差不多，他們正站在一座圓形石台上，地麵刻滿暗紅符文，每道符文都像被血浸過千年，泛著妖異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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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台邊緣有八根盤龍柱，龍首大張，嘴裏銜著拇指粗的鎖鏈，鎖鏈另一端直插入地下，發出沉悶的震顫聲。
    "這是......"護法長老的聲音突然發顫，"這是封靈陣的外樞！
    當年仙盟為了封印忘川淵裏的上古凶獸，用八萬修士的精血布了這座陣。
    可現在......"他指向其中一根盤龍柱，龍首上的鱗片正在剝落，露出下麵斑駁的裂痕。
    林九歌伸手觸碰地麵符文，指尖剛貼上，符文突然亮起血光，整座石台劇烈震動。
    他慌忙收回手，卻見被觸碰的符文裏滲出黑血，順著石縫蜿蜒，竟在地麵畫出一幅星圖——那是他在母親遺物裏見過的星圖，與玉牌背麵的刻痕完全吻合！
    "小心！"雷電精靈突然撲過來，將他撞向一側。
    原本他站的位置，地麵突然裂開，湧出一股黑色火舌，火舌裏竟裹著骷髏，發出刺耳的尖嘯。
    護法長老的青銅鈴鐺連響九下，金鈴虛影化作屏障，將黑火擋在三尺外。
    "這符文陣在守護什麽。"林九歌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盯著地麵的星圖，"母親的筆記裏說過，林氏世代守護的"星淵秘鑰"，需要血契和星圖才能開啟。
    現在玉牌有了，星圖有了......"他抬頭望向鎮魔碑方向，黑霧裏的黑影已經消失，隻剩半塊玉牌的虛影懸浮在碑前，"難道秘鑰就藏在鎮魔碑下？"
    話音未落，地麵的符文突然全部亮起，血光直衝天際。
    林九歌感覺有雙無形的手抓住他的腳踝，正往地下拖去。
    他運轉雷勁震開束縛，卻見那些符文竟組成一張巨網，將整個石台籠罩。
    網中央，一道青色身影正從虛空中走出，腰間掛著刻滿古字的玉牌，目光如炬地盯著他。
    "靈蹤......"護法長老的聲音突然卡住。
    林九歌屏住呼吸。
    那身影的氣息很淡，卻讓他想起古籍裏的記載——靈蹤使者，守護上古遺跡的存在，隻有解開遺跡核心謎題的人才能見到。
    此刻對方雖未開口，但腰間玉牌上的紋路，與地麵星圖竟有七分相似。
    石台上的黑火仍在翻湧，符文陣的震顫越來越劇烈。
    林九歌握緊玄鐵劍，望著那道青色身影，突然明白：他們要找的答案，或許就在這即將開啟的——
    "九歌！"護法長老的驚呼打斷了他的思緒。
    林九歌轉頭，卻見鎮魔碑的裂痕已蔓延至碑頂，原本纏繞的鎖鏈全部崩斷，碑身上的"鎮魔"二字正在剝落，露出下麵三個血字："歸淵者，死。"
    而在碑前，半塊玉牌的虛影突然凝實，與林九歌手中的玉牌發出共鳴。
    黑霧中，那道消失的黑影再次出現，隻不過這次，他轉過了頭——
    一張與林九歌有七分相似的臉，正浮現在黑霧裏。
    青色身影踏過血光時，石台上翻湧的黑火突然矮了三分，連那啃噬岩石的尖嘯都弱了下去。
    靈蹤使者腰間玉牌流轉著幽藍微光，每一步都像踩在虛空的琴弦上，震得林九歌掌心的半塊玉牌發燙——那是同源靈氣的共鳴。
    "歸淵者，當承三劫。"靈蹤使者開口時，聲音像古鍾裏沉了千年的回響，"一破九死陣，二解星淵鎖，三見本心明。"他抬手虛點，地麵星圖突然浮起，化作三十七顆血珠懸在半空，"你已觸發封靈陣外樞，若再向前十步，九死陣便會徹底激活。"
    護法長老的青銅鈴鐺在掌心滲出薄汗："使者大人，這九死陣......當真無解法？"
    "解放在陣中。"靈蹤使者的目光掃過林九歌腰間的玄鐵劍，又落在他胸口的玉牌上，"當年林氏先祖以血契封陣時，留了三重秘鑰。
    玉牌是引，星圖是徑，而第三重......"他頓了頓，"在你母親臨終前那句"林氏為何而戰"裏。"
    林九歌喉結滾動。
    母親的聲音突然在耳畔清晰起來——那夜血火焚村，她將半塊玉牌塞進他手心時，指尖的溫度還帶著未幹的血，"記住，林氏不是為守護而戰，是為......"話未說完便被暗箭貫穿心口。
    此刻星圖上的血珠排列，竟與他記憶裏母親臨終前手指在他掌心畫的軌跡分毫不差！
    "第一劫，破九死陣。"靈蹤使者屈指一彈，最近的血珠"啪"地炸裂，化作一道血箭射向林九歌麵門。
    他本能地揮劍格擋，玄鐵劍卻像被吸住般震得虎口發麻，血箭穿過劍網，竟在他手臂上劃出一道淺痕，"痛嗎？"使者的聲音不帶情緒，"這是陣靈在試你魂魄的堅韌。
    九死陣每過一劫，魂魄便要受一次灼燒，心誌不堅者，會被自己的恐懼絞成碎片。"
    雷電精靈炸著毛撲上來，雷光裹住林九歌的傷口，焦糊的血腥氣裏混著青草香："臭老頭！
    你沒看見他剛中了蝕骨毒嗎？"
    "毒能解，心若碎，神仙難救。"靈蹤使者抬袖，血珠重新凝成本色，"但你若能在三息內將星圖按玉牌紋路重排，九死陣的第一劫便會緩上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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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九歌突然笑了。
    他從儲物袋裏摸出母親的舊筆記，泛黃的紙頁上，果然夾著半張星圖拓印——與地麵符文組成的星圖相比，少了七顆暗星。
    他將玉牌貼在星圖中央，玉牌上的刻痕像活了般鑽入血珠，原本散亂的血珠瞬間開始旋轉，最外圍七顆暗星的位置，正對應筆記裏用朱砂圈出的"破軍貪狼"二星位。
    "成了！"護法長老盯著重新排列的星圖，鈴鐺在腰間叮當作響，"這是......北鬥鎖魂局？"
    靈蹤使者眼底掠過一絲讚許："三息，比林氏先祖快了半息。"他伸手按住林九歌的肩，掌心傳來的涼意直透骨髓，"三日後，九死陣開。
    在此之前，你要找到星淵秘鑰的第二重——鎮魔碑下的"血魂印"。"
    話音未落，鎮魔碑方向傳來轟然巨響。
    原本刻著"歸淵者，死"的碑身徹底崩裂，黑霧中那道與林九歌相似的身影竟穿透碑體，手中半塊玉牌與林九歌的玉牌同時爆發出刺目白光！
    "那是......"護法長老的聲音發顫。
    "你母親的影子。"靈蹤使者望著那道身影，語氣終於有了波動，"她用魂魄封在碑裏，等的就是你。"
    林九歌的玄鐵劍嗡鳴如泣。
    他望著那道與自己相似的臉，終於看清對方眼底的急切——那是母親在血火裏未說完的話，是林氏滅門之夜被截斷的真相。
    三日後的九死陣，鎮魔碑下的血魂印，還有那道被封印的母親的魂魄......
    林九歌握緊玉牌，掌心的汗浸透了牌身。
    他望著靈蹤使者腰間的玉牌，又望向黑霧中若隱若現的身影，心中那團從幼年便埋下的火，此刻燒得更烈了。
    興奮與緊張像兩條蛇，在他心口糾纏。
    他知道，自己離真相隻剩一步——
    但這一步，可能是生，也可能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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