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是真的想過給宋瑞兒一個機會。
    畢竟是一個孩子，喬雲妮離開宋家後，姐弟倆的境遇天差地別，可能因為這個，導致宋瑞兒的心理越來越失衡變態。
    而且，前麵的事情隻是聽說，哪怕再憤怒，再失望，沒有親眼見，親身體驗，總是會抱著那麽一點幻想。
    可是，他竟然和要害他姐姐的人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這件事就真真切切發生在他們眼前，京城喬家想要算計鐮兒的功勞，這一場爭奪何其的驚心動魄和凶險，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在這其中，推波助瀾，想要置鐮兒於死地的，就有一母同胞的宋瑞兒。
    他對自己的姐姐毫不顧念一絲親情，比對仇人還要狠，還想殺之而後快。
    好笑，實在是太好笑，悲哀啊，太悲哀了。
    二老心中準備留出的一點點溫暖，就這樣被冰封凍結，他們想要給的一次機會，也就此破碎一地。
    楚老爺子的臉比夜色還要沉，還要黑，仿佛要滴下墨汁來。
    他看宋瑞兒的眼神，帶著一種濃烈的憎惡。
    “姥爺——”宋瑞兒心驚膽戰，心虛地叫了一聲。
    “都是假的，我姐在亂說，她在汙蔑——”
    “啪！”話還沒有說完，臉上就挨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打得他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楚老爺子立在一旁，睥睨著他，像在看一個不堪入目的東西。
    “畜牲，這種事情你都做得出來，你的身上流著楚家一半的血，簡直是玷汙門楣，你娘這樣溫良的人，怎麽會生出你這樣的孽種，你還嫉恨你姐，可你注定一輩子比不上她。”
    宋瑞兒趴在地上，捂著流血的嘴角，抬起眼來，狠狠地瞪著喬鐮兒。
    以前不助他一臂之力也就罷了，現在他的人生有了新的機會，她又要毀了他。
    喬鐮兒雙手一攤，一臉的無辜：“瑞兒啊，這你可不能怪我，你也聽到了，我剛才在為你說好話。”
    宋瑞兒心中腥氣翻湧，差點吐血，無邊的沮喪讓他渾身無力，連爬都爬不起來。
    他又看向了楚老夫人，不甘就此為止：“姥姥，我和我姐關係不好，可我對你們二老是真心的啊，難道我還能害你們不成，瑞兒以後是要給你們養老送終的，你們若是拋下瑞兒，百年之後，誰來管你們。”
    楚老夫人哼了一聲：“你太高看你自己了，無非是送葬燒紙，摔個破盆子，哪一條律法規定隻有你能做，鐮兒就不能做？”
    “我的鐮兒，如今已經是縣主，襄王安民，把這些小家子氣的事兒拿到她麵前說，簡直是侮辱她。”
    而且楚老夫人覺得，人死如燈滅，一切歸寂於黑暗，活著就好好活，死了就不叫“人生”，整天惦記那一天做什麽呢。
    看楚老爺子的態度，也是很認同楚老夫人的說法。
    宋瑞兒的眼裏流露出驚恐，楚家二老並不在意這個，他不怕二人固守傳統，甚至希望他們死死奉行那些觀念。
    他怕二人思想開明，這樣一來，他就沒了機會。
    前程，未來——
    想到這些，宋瑞兒如醉冰窟，渾身發抖。
    二人現在已經認定，他說什麽都沒用了。
    唯獨拿出認錯的態度，或許可以搏一搏。
    “姥爺，姥姥，瑞兒錯了，瑞兒一時鬼迷心竅，保證以後不會再犯，以後好好和我姐相處，好好孝順你們，瑞兒年紀還小，一時走岔了路，你們不要放棄瑞兒好不好。”
    他懇求著，滿臉是淚，好不傷心。
    伸過手去，想要抱住楚老夫人的腿，被楚老夫人毫不留情一腳踢開。
    楚老夫人退開兩步，麵如冰霜。
    “從你做的這些事情，知道你已經無可救藥，什麽改正向好，不過是你的權宜之詞，若是我二老還像從前一樣待你，每一次對你的好，都是未來紮向鐮兒的刀子。”
    “你既然無情無義，孫兒，我們有一個就夠了。”
    楚老爺子冷冷道：“真相已了，既然你是因為要害你的姐姐，被那些人追殺，楚家也不可能會護你，你走吧，自求多福。”
    又對人吩咐：“把那幾員守衛都撤了。”
    宋瑞兒還想開口求，被兩個下人一左一右提拎起來，像拎一隻小雞一樣，出了巷子。
    想到自己的人生可能就葬送在這兩日，他的臉猶如雪一般煞白，身上軟綿綿的，像待宰的羔羊。
    他就快要死了，喬鐮兒卻是春風得意。
    這樣的事實，讓宋瑞兒心中的不平不甘，像浪濤一樣翻湧著，拍打著。
    他心神俱裂，吐出一口血，一時間口齒間都是濃鬱的腥氣，恨恨地朝喬鐮兒看過來，本來想要發兩句狠話，卻見楚老夫人輕輕摟著喬鐮兒，進了院去。
    這一幕，是那樣的融洽和諧。
    宋瑞兒的心，再一次如遭重創，眼皮一翻，暈了過去。
    “鐮兒，快讓姥姥看看，你身上多了什麽痕跡。”
    楚老夫人把喬鐮兒帶到房間去。
    剛才的那番話，她最清楚記得這一句。
    “姥姥，已經好了，不礙事。”喬鐮兒說。
    “不行，一定要讓姥姥看一眼。”楚老夫人在這件事上很堅決。
    喬鐮兒挽起褲腿，露出左腿靠膝蓋的那一個燙傷。
    楚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伸手輕輕撫摸著，滿眼都是心疼。
    “辛苦我的鐮兒了，為了度過這一次危機，要這樣傷害自己。”
    “那些人，真是可惡，希望他們回到京城後，都受到懲罰。”
    在左腿上留下這個東西，當時一定很痛吧。
    “姥姥，對於我來說，用一個傷疤換來這一次勝利，換來這個身份，很值得。”
    “人活在這個世上，想要守住好東西，肯定是要有所付出。”
    不能盼著別人不來害你，隻要你身上有價值，這就難以避免。
    掙得到，還要守得住。
    楚老夫人輕輕一歎，隻是摟住了鐮兒，不說話。
    外頭站著一個身影，背對窗柩而立。
    楚延茂手指緩緩收握成拳。
    為了保護孫女，為了這個家，他也要不斷往上爬。
    宋瑞兒被扔到客棧裏，等他昏迷好一陣醒過來，外頭已經是沉沉黑夜。
    “人就在這裏麵？”外頭傳來腳步聲，驚得他出了一頭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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