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給他們兩個看了娃的照片後，連比比亞克都安靜起來不理他了。
    他心想，心理承受能力真差。
    這時，海涅叫他過去。
    “怎麽了？”蘭因邊走邊問。
    而海涅蹲在昏迷的艾薩克斯身旁，見他過來，道：“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
    蘭因微微一愣，道：“是米迦勒在他身上留下了什麽東西嗎？”
    海涅點頭，道：“是精神定位，米迦勒可能不會過來，也可能會過來，如果將他殺掉，米迦勒會被直接傳送過來。”
    蘭因有億點髒話要說，最後見西瑞爾從機艙裏走出來，道：“我們得趕快離開這，米迦勒隨時會過來。”
    凶宅就是這點不好，不是擔心有什麽鬼，而是擔心凶手以及他的同夥會返回來。
    西瑞爾點點頭，叫回來卡爾文和比比亞克。
    “戰艦損毀嚴重，恐怕無法支撐遠程飛行。”
    卡爾文說完這話，看了蘭因一眼。
    蘭因輕哼一聲：“怪我咯？誰讓你們毫不講理，對著我就是一頓攻擊。”
    比比亞克忍不住道：“米迦勒那麽厲害，我們若不率先出手，恐怕毫無生機。”
    蘭因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同樣是個杠精，道：“萬一他心情好，對你們這些弱小手下留情……抱歉，我不該這麽說。”
    若這個世界的米迦勒，真的對弱小有憐憫，也不會做出毀滅一個星球的事。
    可別說他是遭遇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才會這麽做，這對普通蟲太不友好了，難道有苦衷和痛苦往事，就可以隨便剝奪一條條無辜的生命嗎？真是招誰惹誰了，活著還讓對方覺得礙眼了嗎？
    做錯事就是做錯事，凶手就是凶手，這是無論如何也變不了的。
    蘭因不會同情對方，哪怕這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萬一他看蘭因過得比他好，想宰蘭因怎麽辦？
    三隻雌蟲愣了愣，反應過來蘭因說的是什麽，一時陷入了沉默，帝都星的毀滅，是他們每一隻蟲的痛苦。
    “好了，當務之急是先離開這裏。”
    蘭因不想他們情緒這麽低迷，放出之前菲伊作為報酬給他的星艦。
    “這星艦別看像個花架子，實際上也是個花架子。”
    蘭因剛說完，大家看他的眼神，帶著三分打量，七分無語，大概懷疑他是從哪家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不過，它有別的星艦沒有的功能。”
    他打開艙門，對他們道：“快點上來，我們可沒有這麽多的時間給你們磨蹭。”
    西瑞爾看了他一眼，第一個登上星艦。
    卡爾文和比比亞克見他如此，也跟著他一起上去。
    蘭因和海涅最後進去。
    海涅早用精神力掃描過這個星艦，道：“可是能進行時空躍遷。”
    蘭因點了點頭，道：“沒錯。”
    他看向三隻雌蟲道：“這艘星艦原本屬於菲伊上將，後來我治好了他的精神海，他就當作報酬給了我。”
    蘭因見他們神色沒有最開始那麽警惕了，又繼續道：“你們誰會開就去開，隻要不開去米迦勒的大本營都隨便你們。”
    卡爾文主動道：“那由我來。”
    他坐到駕駛座上啟動動力裝置。
    蘭因湊過去看他怎麽開，想偷學一二，為自己成為秋名山車神努力。
    然而，卡爾文在他靠近以後，身體變得僵硬起來。
    這讓蘭因隻能夠遺憾地遠離他。
    卡爾文鬆了一口氣，開始啟動躍遷係統。
    製造出這架星艦的蟲，大概也沒想為難駕駛者，需要的操作很簡單，也很快捷。
    蘭因剛一屁股坐下，星艦就開始進行穿梭。
    漆黑的太空，那一架美麗銀白的星艦發出耀眼的光芒，在下一瞬猛烈向前移動，化作光點消失在了虛空。
    同時，赤焰的光輝似能點亮整個宇宙，有什麽存在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荒星的上空。
    白衣獵獵，流火長發，背後雙翼張開，似能遮雲蔽日，帶來狂亂的紅潮。
    湛藍雙眸有火焰在其中流動，像是古老聖經中，來自於地獄的懲戒之火。
    他手持金色長劍，蛛網般的血絲遍布整個劍身，仿佛聖潔被罪孽玷汙，無法拒絕，更無法擺脫。
    綺麗而糜爛，勾畫出所有的不堪和禁忌。
    艾薩克斯在混沌中睜開了眼，可下一瞬被刺痛了眼睛。
    “米迦勒閣下…”
    他有些痛苦，似是精神上的，也似是身體上的。
    在那樣的光芒下，他是那樣的渺小而脆弱。
    “我看到了一隻和您長得相似的雄蟲…”
    他話還未完全說完，就在龐大的壓迫感下再次暈了過去。
    “米迦勒閣下，要追嗎？”
    從米迦勒身後走出一個陰陽兩色的雌蟲，黑與白將他分割，再是俊美的容貌，也顯得十分詭異。
    “不必。”
    沙啞難聽，與他莊嚴聖潔的模樣完全不符合，仿若黑暗古堡裏的告死鳥發出來的聲音。
    本體為皇娥陰陽蝶的雌蟲有些不死心。
    他想說什麽，就聽見米迦勒吩咐道：“讓義軍過來掃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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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皇娥陰陽蝶不情不願地應下，一邊聯係部隊，一邊暗罵艾薩克斯是個廢物。
    但凡他不那麽廢物，也不會全軍覆沒，還把蟲給放走了。
    …………
    星艦躍遷走後，海涅道：“剛才我感知到了一個極為強大的存在。”
    “米迦勒？”蘭因問。
    海涅點頭：“八成是了。”
    蘭因頓時慶幸：“那我們的運氣真是好，這大概可能就是蟲神保佑。”
    他是要去見米迦勒，但不是這個時候。
    他心理沒有準備好，後路也沒有留，便是能夠從米迦勒手下和海涅逃走，那西瑞爾他們怎麽辦？
    最起碼將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後聯係上大部隊。
    否則，蘭因怎麽會放心，好歹他和西瑞爾有不清不楚的關係，和卡爾文也有點曖昧，和比比亞克…呃，好像沒有什麽關係。
    而且他還要搞清楚帝都星覆滅的真實情況，知道自己在乎的蟲有沒有活下來。
    他到底不是個同情心泛濫的好人。
    “好了，暫時逃離了危險，我們來互換一下信息。”
    蘭因可不想和他們打太極，一來沒有多少時間，二來也是討厭試探來試探去的，到後麵還不是一樣的結果。
    “你想問什麽？”西瑞爾看著他道。
    蘭因道：“我最想問的就是帝都星的事，但看你們的模樣，還是決定循序漸進一下。”
    “首先，就是米迦勒這個存在。”蘭因道。
    海涅不愧是蘭因的大齡棉襖，見他們談話，也不打擾，為他們加熱一些星艦上的速食，看存放日期，還得幾百年後才過期。
    “米迦勒是突然出現的，沒蟲知道他的來曆，直到他第一次衝擊了帝國的防線，我們才去調查他。”
    西瑞爾緩緩道：“他第一次出現在亞蘭蒂這個邊境星球附近，據說他當時還是雄蟲身份，被當地的勢力隱藏了起來。”
    蘭因眸光閃了閃。
    “那裏有個極度瘋狂的兩性研究蟲，他出於想獲得更高成就的扭曲心理，將米迦勒改造成雌蟲。”西瑞爾道。
    蘭因道：“他的等級肯定很低，沒有高等雌蟲的精神海暴動。”
    “是的。”西瑞爾道：“後來，米迦勒殺光了研究院的蟲，從那裏逃了出來。”
    “哼哼，如果是我，我會做得比他更過分。”蘭因道。
    西瑞爾也道：“然後當地政府對他發出了通緝令。”
    “他們肯定也參與了進去，現在肯定想著殺蟲滅口。”蘭因隨口猜測。
    “大概吧。”西瑞爾繼續道：“米迦勒是在帝國的軍隊圍攻堵截下流落到三不管的混亂地帶。”
    蘭因繼續哼唧：“要是我，也恨上這個腐爛黑暗的帝國。”
    比比亞克想要反駁，但是蘭因說的確實是實話。
    西瑞爾也沒有辯解，道：“而後幾十年，米迦勒逐漸掌控了混亂地區，吸納了眾多星盜團，以及一些黑暗組織。”
    “甚至是舊神教也和他合作，並奉他為神子，而他手執長劍，氣質莊嚴凜冽，每當他出現，都伴隨著熾熱無比的火焰，帶來磅礴的威壓，便有了米迦勒之稱。”
    “後來……”西瑞爾碧眸猩紅起來，泛起了水光和仇恨：“他毀了帝都星！”
    另外兩個雌蟲被他的情緒感染，也紅了眼睛。
    而蘭因的神情也嚴肅起來：“我覺得米迦勒智商肯定沒有我高。”
    他突然來了這麽一句，讓大夥愣了一下，都沒反應他在說什麽。
    “你說他是不是欺軟怕硬，明明欺負他的是政府，不是無辜的、同樣被壓迫的蟲民，他卻一視同仁，把他們一刀切。”
    蘭因道：“我看出來，他已經漠視他蟲的性命，具有危險的，反社會的蟲格。”
    他摸著下巴道：“明明他那麽厲害，要想報仇，讓帝國不好過，有那麽多辦法，偏偏選擇最極端的一種。”
    蘭因前世也不是沒看過那種完全不把一個星球的生命不當回事的小說，甚至有些主角談戀愛，別說一個星球了，整個世界都要為他們祭天，好像世界不祭天就體現不出他們的愛情有多麽偉大。
    如今，他雖然不是碰到這種炸裂的愛情，但碰到了另一個炸裂的自己。
    蘭因很納悶：“米迦勒這家夥，為什麽不幹脆往皇宮投放炸彈，把巴拉赫爾皇室全部炸死呢？”
    大夥：“……”
    “就算不往皇宮投放炸彈，那參政院也行，裏麵就沒有多少幹實事的蟲。”
    大夥：“……”
    “就算參政院不行，難道地方政府還不行嗎？”
    大夥：“……”
    “我相信他們是帝國選拔出來的人才，一定會為蟲民奉獻出自己的生命。”
    大夥：“……”
    蘭因想起什麽，道：“對了，亞蘭蒂應該是最先覆滅的星球吧？”
    “嗯。”西瑞爾回過神後，應了一聲。
    蘭因見他們明顯被自己的話嚇到了，實在忍不住勾了勾唇。
    米迦勒在這個世界遇上的事，他同情且理解，但不代表他會站在對方那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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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他所說的，米迦勒已經漠視了生命，隻想報複薩斯帝國，甚至是整個世界。
    他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
    而蘭因最初連烏拉若斯都接受不了，更何況是米迦勒這個極有可能對幸運的他惡意滿滿的家夥。
    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
    嗬，在現實中隻可能是恐怖的鬼故事。
    你無法知道，這個自己會不會想著取代你。
    蘭因縮了縮脖子，把後背激起來的雞皮疙瘩壓下去，然後突然抓住西瑞爾的手。
    西瑞爾一驚，剛要掙開，就聽見這隻雄蟲道：“謝謝你，西瑞爾。”
    蘭因語氣真摯道：“若不是你，我可能遭遇和米迦勒一樣的事情，處境隻會更加糟糕…”
    並非所有蟲都像西瑞爾一樣，克製住獨占一隻高等雄蟲的欲望。
    西瑞爾聽著他訴說自己的經曆，越聽心情越是沉重。
    一念之差。
    當初，陛下讓他選擇去第五軍團還是第六軍團，但是他選擇了第五軍團。
    他覺得自己有些窒息。
    米迦勒！米迦勒！
    他視線模糊地看著蘭因。
    這隻雄蟲的臉突然和米迦勒的臉重疊，他好像看到了那時的無情和仇恨。
    西瑞爾想，這是他的錯，如果他當時選擇了第六軍團，會不會結果不一樣。
    米迦勒不會變成這樣，帝都星也不會覆滅，那麽多蟲也不會死。
    他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蘭因本來說著他們還有兩個孩子，就見西瑞爾呼吸困難，連忙s咆哮哥，扯著西瑞爾的領子，邊搖邊喊：“西瑞爾，你怎麽了！你不要死啊！”
    感情十分豐富，好像西瑞爾真的要死了一樣，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卡爾文和比比亞克有些忍不住，想要過去搭救自己的長官了。
    好在西瑞爾及時回過神，他抓住蘭因的手，道：“我沒有事。”
    蘭因停下來看著他，道：“你是不是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西瑞爾詫異地看著他。
    蘭因朝他得意地笑，眼睛特別明亮：“因為我很了解你，就像你也很了解我一樣。”
    西瑞爾有些發怔。
    “這一切的一切，當然不是你的錯。”
    蘭因點了點他的心口，道：“是蟲心。”
    “我遇到你，是我的幸運，而米迦勒隻是比我運氣差點罷了。”
    “所以為何要怪你呢？而不是去怪他們沒有克製住自己的邪念，去滿足自己的私欲呢？”
    他攥著西瑞爾的手，道：“你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為那些犯錯的家夥承擔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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