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借你身份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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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之一字,說起來簡單,但若想換得公道二字,卻很難。
    對於不被在意,且遭隨意淩辱的流民百姓來說,更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
    支撐著他們走到現在的正是一個‘理’字。
    在那位名叫曹安的少年枯骨之下,早已是無數人的信念。
    積沙成塔,匯聚於心。
    雖不自量,但可敬。
    林樂知緩緩的走到石鵬的麵前說道:“平安結是請求平安之意,他們明知公道難求,卻還是毅然的來到這裏,為的就是一個理字。”
    石鵬聽著林樂知的推斷,刹那間臉色都變了,整個人呆滯在原地。
    “流民遭人肆意淩辱,命比草芥,即便在路邊看到一個被草席包裹的屍體,也不會有人在意。”
    林樂知看向一旁的站著的流民百姓,心有不忍,可這案子還是得斷下去。
    林樂知沉了一口氣,接著道:“比起不在意,更多的是一種默認,默認流民的命就該是如此一般,曹安的屍骨就是因為這份不在意,才從亂墳場轉到了廢宅之中。”
    “這一切,單靠你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做到的。”
    林樂知的目光沉了下來,攥緊了手中的平安結,緩緩道:“我原以為你引我至此,隻是想讓我幫你查清楚十三年前的冤情,將真相公之於眾,可卻不曾想過,你竟然還動了殺心。”
    聞言,石鵬笑出了聲,笑聲殘破且滿是冷意,眼眶中泛著紅,繼而看向林樂知說道:“冤情…?真相……?哈哈哈哈哈哈,薑詭探,你太高看我了,我沒有你說的那麽高尚,查明白了又有什麽用,查明白了就能讓死去的人重新活過來嗎?”
    “不能。”
    林樂知沒有回避,看著石鵬的眼睛,直接回答道。
    石鵬視線緊緊的盯著林樂知,走近了林樂知的身前,指著在場所有的流民,聲音隱著怒意顫抖道:“在這裏的所有人,每天都日夜不安,膽戰心驚的活著。”
    “在那些達官貴人的眼中,我們就是被看不起的賤民,連畜生都不如。”
    “甚至死後連一個收屍的都沒有,屍體就那麽隨意的被丟在亂墳場裏,直至被野狗啃食,你也說我們命比草芥,難道我們生來就如此輕賤嗎!”
    石鵬說的很激動,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聽著笑聲殘破的石鵬,林樂知的胸口仿佛被重錘了一般,悶悶的,在這裏任何安慰的話語,都顯得格外蒼白。
    林樂知沉了一口氣,看向石鵬說道:“沒有誰的生命生來就該被輕賤,可若選擇了殺人來解決,當年的真相就會被永遠掩埋。”
    “殺人,你說我殺人?”說著,石鵬笑了笑,而後看著林樂知接著道:“名滿天下的薑詭探,總不會是徒有虛名,想隨便抓個人就了解此案吧。”
    石鵬指著被按在地上的梁高成和段宏誌說道:“如薑詭探所見,這兩人我還沒來得及動刀,便被你製止了,你如何說我殺了人。”
    “是,正如你說的那樣,我是有意引你到這牙人莊,現在也確實站在了你的麵前,可是你有什麽證據證明那日偽裝成莊主,還殺了莊主和二當家的人,就是我?”
    林樂知緩了緩,輕歎了一口氣,繼而看向石鵬說道:“證據就在你自己身上。”
    “你說什麽?”
    “我說證據就在你自己的身上。”林樂知將話又重複了一遍。
    石鵬聽到這句話,嘴角掛著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朝自己身上掃了一眼,聲音中難掩驚詫之色。
    “我身上有什麽證據?”
    “可以看一下你的雙手嗎?”林樂知禮貌的問道。
    石鵬看了林樂知一眼,然後將自己的雙手伸給了林樂知。
    雙手粗糙,手掌心生著很厚的繭子,手指上還有很多微小的傷痕,與那晚假冒莊主的人一樣。
    看罷,林樂知朝著石鵬點了點頭,而後身子轉向眾人說道:“一個人身上留有的生活痕跡是很難被掩蓋的,這一點我在之前就說過,也因此推斷莊主並不是嚴經義本人。”
    “流民百姓的手上,因為要幹粗活,所以手上經常布滿了傷痕和後繭,但這一點就算是普通百姓,手部也會出現同樣的情況,所以算不得證據。”
    “但……”林樂知看向石鵬,緩緩道:“還有一點,是隻有你才會露出的破綻。”
    “是什麽?”石鵬冷著聲音問道。
    “我記得,我們在窄巷中見麵的時候,你的手中拿著一根竹竿,天至暮色,窄巷中光線昏暗,你額前的頭發又遮蓋了眼睛,雖然我看不見你的眼睛,但你手中的竹竿無意識的掃向身體的左側。”
    林樂知冷靜的說出了自己的判斷,緩緩道:“不知…可是左眼患有眼疾?”
    聞言,石鵬的身體僵了一下,手下意識的想要抬起來,但舉到一半又將手放了下來,將雙手背在了身後,聲音嚴肅的說道:“是又怎麽樣!”
    “既然你承認,那這事就簡單了。”
    林樂知走到蕭以禍的身旁問道:“那晚出現在大堂的莊主,最後出門的時候,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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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以禍回想了一下,隻簡單的說了一個字:“門。”
    門?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得其解,一個門算什麽證據,低聲交談著。
    跪在地上的梁高成和段宏誌,也努力的回想著那晚的情景,不過那晚由於太過慌張,並沒有察覺到哪裏不對。
    就連林樂知後麵提起官靴,兩人也是後知後覺,在更之後才察覺到一直被嚴經義和二當家瞞騙。
    “沒錯,就是門!”
    林樂知肯定的言辭,止住了眾人的議論聲,待眾人安靜下來後,林樂知接著推斷道:“那晚,假扮莊主的人走的匆忙,離開的時候左側肩膀,撞到了左側的門框上。”
    “門框之間的距離並不近,更何況那晚整個牙人莊燈火通明,若是眼力正常的人,即便走的太匆忙,也會下意識避開身體周遭的障礙物,可是對於有眼疾的人來說,若不借助工具,便會難以避開。”
    “那一下撞的並不輕,距離前一天晚上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天半的時間了。”
    “算時間,左側肩膀碰撞之處,現在應該已經形成淤青了,若你清白,大可脫下衣服,讓大家明辨。”
    聞言,石鵬笑了笑,解去了自己身上的鬥篷,沒有了鬥篷的遮蓋,可以看到腰間掛著一個細長的竹筒,竹筒的上麵纏繞著一圈白布。
    石鵬當著眾人的麵解開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自己的左側肩膀,並且將覆蓋自己眼睛的長發翻至了腦後,露出了自己的雙眼。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打到了石鵬的左眼上,不明所以的百姓,在看到石鵬的眼睛後,紛紛露出了驚恐之色。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駁的光影灑落在石鵬的左眼上。
    周圍不明所以的百姓在看清石鵬的左眼後,臉上紛紛露出了驚恐之色,猜測著這隻眼睛為何會變成這樣的原因。
    石鵬的左眼已經看不見眼球的存在了,眼周的肌肉也隨之萎縮,露出內裏的肉色,襯托的整張臉麵目猙獰,看起來非常的駭人。
    唯一的一隻眼睛,緊緊的看著林樂知。
    林樂知湊近看了看,石鵬的左側肩膀布滿了傷痕,左臂上是隨處可見的傷痕和淤青,根本看不出哪一處傷痕是原來的,哪一處是後添的。
    “將詭探,你確實很聰明,我這眼睛從年輕的時候就已經瞎了,因為瞎了的這隻眼睛,受傷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你不能因為我的胳膊上有傷痕就指認我是凶手吧。”
    林樂知搖了搖頭,但看著石鵬的雙眼也沒有任何的頹敗之色,反而眼神更加的確定,“你說的很對,僅憑這個,我當然不能斷言你是凶手,但是有一樣東西,是你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的罪證。”
    對上林樂知如此堅定的眼神,石鵬的眼中不免滑過了一絲慌亂,視線看向別處說道:“什麽東西?”
    “青苔。”
    說到青苔,石鵬眼中慌亂的情緒平複了一些,但視線依舊沒有目的落在別處,不敢與林樂知相對。
    林樂知看向地上死去的二當家,他的手掌心中還留有著不少青苔的痕跡。
    “嚴經義的房間中有暗道,這件事隻有嚴經義和二當家知道,所以凶手若想殺人,就隻能通過房間中的暗道去往莊外,鞋子留在屋內,如此一來腳上一定沾滿了青苔。”
    “死者的身子周遭並無青苔痕跡,死前也並未去過有青苔的地方,可死後手掌心和常用的刀把上卻布有青苔,若不是二當家自己留下的,便隻有一種可能,與凶手周旋之時留下的。”
    林樂知在石鵬的身側踱步,一邊說著手摸上自己腰側的位置,一邊把視線投向蕭以禍。
    “青苔能證明什麽,這裏很多人的腳上粘有青苔,包括薑公子你的腳上也有青苔,難不成你想說身上有青苔的人,就都是凶手嗎?”
    林樂知又搖了搖頭,冷靜的說道:“其實現在腳上越幹淨的,才越可能是凶手,因為隻有凶手才會想著掩蓋自己身上的所有罪證。”
    林樂知的視線朝石鵬的鞋上看去,鞋上隻有些泥土,看不到青苔的痕跡。
    石鵬沉默了片刻說道:“需要我脫下鞋子來,給薑詭探看嗎?”
    林樂知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我想要的證據並不在那裏。”
    石鵬的眼中滑過了一抹詫異之色,沉默著沒有說話。
    林樂知低下頭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根被泥土沾染的繩子,隻能通過繩子還能辨認的地方,來判斷形製和顏色。
    林樂知將沾滿泥土的平安結舉到了,眾人的麵前說道:“繩子一旦沾染上髒物,就很難再回到原本的樣子。”
    說著,林樂知將繩子移到了石鵬的麵前,用無比清晰的聲音說道:“既然孩童們說廢宅裏的大家都有,你也是廢宅的一份子,自當也有屬於你的一根吧,不知可否拿出來一看?”
    片刻之間,石鵬便臉色慘白了起來,扭開頭說道:“我的那根,在來的時候就已經丟了。”
    林樂知微微眯眼,眼中滿是忖度之意,緩緩道:“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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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蕭以禍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繞到了石鵬的身後,以極快的身手抽出了石鵬身側的平安結。
    “還給我——!”石鵬激動的大喊著。
    可是平安結,已經經由蕭以禍到了林樂知的手中,平安結在林樂知的手中搖晃著,已經變形的十分厲害,上麵還附著著不少青苔,尾部有著細微的脫線,已經散了開來。
    蕭以禍拿出了自己懷中的手帕,在眾人的麵前展了開來,裏麵包著細細的幾根細線,對著眾人說道:“這些細線,是在嚴經義房間裏的地道夾板處的細縫中發現的,與石鵬身上的平安結同屬一根。”
    林樂知拿著不成型的平安結,在二當家脖頸處的那道淤痕上進行比對,結扣的位置剛好對上那個橢圓形的壓痕。
    林樂知站起身,對上石鵬驚慌的神色,緩緩道:“這個平安結我可以還你,但是你要把事實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說出來。”
    石鵬的神情有些失神,隨即幹笑了幾聲,眼中卻沒有什麽笑意,反而看起來滿是悲傷,站在原地,遲遲沒有說話。
    林樂知走到石鵬的麵前,靠近石鵬的耳旁耳語的幾句,石鵬的眼中閃過了一抹亮色,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看著林樂知。
    林樂知笑了笑,站起身走到蕭以禍的身旁,小聲的對著蕭以禍說道:“借你身份一用。”
    蕭以禍知道暴露自己的身份並不好,但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多謝。”
    隨即,林樂知拍了拍蕭以禍的肩膀,轉過身對著石鵬硬氣的說道:“既然我們見過,那你應該知道他的身份,我一個斷案的詭探確實沒什麽用,但是有他在,你還害怕這案子會砸不起水花嗎?”
    石鵬快走了幾步,到蕭以禍的麵前跪了下來,大聲的喊道:“枯骨一案,實有冤情,還請臨南王為草民做主!”
    說完,石鵬鄭重的在蕭以禍的麵前,連著磕頭,沒一會額頭就被泥土中的石子磕破,一片嫣紅。
    周圍的百姓聽的真真切切,皆露出了驚詫的神色。
    這帶著他們走出牙人莊的肖禍,居然就是臨南王,蕭以禍。
    百姓們一臉驚慌,紛紛朝地上跪去,低垂的腦袋快要埋進地裏,而跪在地上的梁、段二人,這下癱坐到了地上,一副大難臨頭的神色。
    更別說大當家段宏誌,之前還還踹過蕭以禍一腳。
    “大家都起來吧。”說完,蕭以禍上前將一直磕頭的石鵬扶了起來,溫柔而又堅定的說道:“有何冤屈,你可細細說來,我一定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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