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棲身之地,亦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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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鵬癱坐在地上,整個人就像是被扼製住了一樣,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就像在山上的時候一樣,石鵬拚了命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希望這樣,就能隔絕掉所有的聲音。
    可周圍人議論和誹謗的聲音,就像加了喇叭一樣,盡數擠入了石鵬的耳朵裏。
    不可能!不可能!
    石鵬想讓他們閉嘴,在內心裏拚命的喊叫著,但是嘴巴卻一個音節發不出來,甚至連呼吸都忘了,直到快要缺氧的時候,石鵬才拿開了捂著嘴巴的雙手,大口的呼吸著空氣,胸口不斷地上下起伏著。
    曹安前幾日還在跟自己說,這家主人家是一個可以棲身的好歸處,還說讓自己也來,像曹安這麽好的人是不可能做害人之事的。
    絕對不會!
    石鵬拚了命的轉動著眼珠子,腦子裏不斷地想著,如果是自己死了,曹安會怎麽做。
    對!
    石鵬睜開了眼睛,看向曹安的屍首。
    他不能讓曹安就這麽不明不白帶著冤屈死去,他要想辦法證明曹安的清白,他得把曹安帶離這裏才行。
    石鵬抬起頭來看向周圍的人群,再想想府宅外麵的段宏誌三人,若是現在帶曹安走,一定會被他們發現的。
    石鵬的目光最終落到了那個新鑿出來的洞上。
    石鵬從地上掙紮著爬了起來,努力的讓自己的雙腳在地上行走起來,一步一步的離開了府宅。
    出府宅的時候,石鵬又往他們剛才站著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會兒,那個與他們密謀的人,還有那個劊子手已經不見了,隻剩下了段宏誌和梁高成兩個人,兩人看著府宅的方向,低聲交談著什麽。
    石鵬的眸色沉了下來,眸中寫滿了恨意,他們兩個絕不會憑空出現在這裏,曹安的死,一定跟他們脫不了關係。
    回到常住的破爛院落,拿出了自己所積攢的所有錢,到棺材鋪買了一張幹淨的草席,提前規劃好了從府宅到亂墳場的道路。
    黃昏時分,石鵬瘦弱的身體,拖著草席朝廢宅的方向走去,卻沒有去廢宅的大門,而是選了條少有人煙的道路,去到了曹安死去的那個洞口。
    靠在洞口的外麵石牆坐了下來,不言不語的等待著看熱鬧的人離去。
    隨著夜色暗下來,各家各戶的燭火也熄滅。
    石鵬抬頭看向頭頂的星空,今晚的夜色格外好看,星空璀璨,隻是身邊沒有那了個熟悉又安心的身影。
    不會有暖心的話語傳來耳邊。
    入夜,快到宵禁的時間,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隨著一記打更的聲音,石鵬才回過神來,警惕著周圍的情況,趴在地上從洞口向裏麵看去。
    府宅中現在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沒有燈光,黑壓壓的一片。
    石鵬順著那個被鑿開的洞爬了進去,從洞口中把曹安斷了頭的身體,一點一點的從洞口推了出去。
    然後才將視線放到了曹安的頭顱上。
    剛才石鵬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一直不敢看曹安的眼睛,他不是害怕,隻是不想接受曹安已經死去的事實。
    不久前,曹安還笑著跟自己說,要帶自己去他的家鄉看看。
    石鵬一路爬著到了曹安的身邊,雙手顫抖著,輕輕的將曹安的頭顱抱在了自己懷中,即便血跡沾染了衣衫也不在意。
    之前夜裏冷的時候,兩個人也是這麽抱在一起的。
    “要不是在這裏看到那個小雜碎,老子都差點忘了他了,居然還敢趁亂跑下山。”
    轉角處的位置突然傳來了聲音,這個聲音已經刻入骨髓,即便化成灰也能聽的出來,是段宏誌。
    “大哥,這麽一說,當時好像不隻他,還跑走了一個吧。”梁高成接話道。
    “就那個平日裏,唯唯諾諾跟在曹安身邊,連頭都不敢抬的?”段宏誌低咒了一聲,接著道:“要是讓我看見那個狗雜碎,老子就一塊送他去閻王爺那報到。”
    說完,兩個人肆無忌憚的大笑著。
    在寂靜的府宅中,異常的清晰。
    等兩人轉過拐角時,石鵬剛好抱著曹安的頭顱,從洞穴中鑽了出去。
    梁高成舉著燈籠朝洞口的地麵上看去,已經不見了屍首。
    “大哥,那小子屍體哪去了,今天我們一直在府宅的門口守著,不見有人進來啊。”
    段宏誌將燈籠拿了過去,地麵上殘留的血跡,能夠看出拖拽的痕跡。
    梁高成頓覺不妙,身子趴到地上,將頭塞進了洞口中,因為塊頭太大,隻能將頭伸出了洞外。
    洞外麵一個人都沒有。
    石鵬拖著曹安的屍首躲到了一個拐角處,害怕自己出聲,一隻手抱著曹安的頭,另一隻沾染了血跡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不安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看罷,梁高成把頭縮了回去,站起身來,一臉謹慎的說道:“大哥,要不要派人去找找看,萬一……”
    這時,院落外傳來了一陣狗叫聲。
    戰亂過後,流民百姓無家可歸,死傷無數,死後無人管的屍首,被野狗叼走是很正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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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因為這樣,路邊的野狗都比人肥碩。
    段宏誌困倦的打了個哈欠,不以為意的擺手道:“這個點都宵禁了,外麵怎麽可能還有人,別一天到晚神經兮兮的,他的屍體離洞口這麽近,我看八成就是被路邊的野狗叼走了。”
    “再說了,一個小雜碎而已,死都死了,能翻得了什麽天,也省的咱們給他收屍了,現下最要緊的是找到刑家逃走的那個小子。”
    段宏誌拍了拍梁高成的肩膀,“行了,不早了,咱們趕緊回去睡吧,以後咱哥倆就等著揚眉吐氣吧!”
    梁高成看著洞口還是有些懷疑之色,但也沒再說什麽,收回了視線,兩人離開了這一角落。
    等到洞口裏麵徹底沒了響動,石鵬這才將捂住嘴巴的手放了開來,沾染了血跡的手,在嘴巴附近的皮膚,留下了鮮明的掌痕。
    亂墳場在鎮外,過了宵禁的時間,路上會有巡夜的人。
    石鵬不敢再多等,連忙將曹安的屍骨卷在了草席中,按提前規劃的路線,通過一處狗洞去到了鎮外,一路拖著草席到了亂墳場。
    因為左眼看不見,又走的急切,左臂上受了很多傷,石鵬捂著自己的左臂,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以前……
    曹安怕自己受傷,總是站在自己的身子左側。
    亂墳場到處都是屍體,腐臭味熏天,所以大多數人把屍體一扔就走了,好一點的就裹一張草席,極少有好好埋在地裏的。
    旁邊還有野狗在啃食屍體。
    怕被野狗啃食,石鵬將曹安的屍首暫且放在了一處安全的地方。
    選了一處還算幹淨的地方,將覆蓋在上麵的屍體挪了開來,在土地上刨出了一個足夠大小的坑,將曹安的屍首放了進去。
    在封土前,石鵬最後打開草席又看了曹安好一會,怕手上沾染的泥土弄髒曹安,石鵬在自己的身上擦了好久,才用自己的手將曹安睜著的眼睛合上。
    曹安的臉很亮,沒有一絲溫度,怎麽都捂不熱。
    石鵬也想把曹安葬在別處,但眼下隻有葬在亂墳場才是最安全的。
    等他賺到錢,還曹安清白的時候,就將曹安的屍骨挪出來。
    按曹安說的,回他的家鄉。
    想到這裏,石鵬壓抑在內心的苦悶,終於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從中午到現在,石鵬連哭都忘記了。
    眼淚一顆接著一顆的砸落下來,想放聲哭,又怕吸引來旁邊的野狗而壓抑著聲音,小小的身子不停地顫抖著。
    是啊,約定好要跟著你一起回家鄉的。
    怎麽現在就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他還有好多心裏話沒說,他還沒來得及告訴曹安,不是朋友,更不是敵人,他早已在心裏把曹安認定為了家人。
    滿腔的委屈和怨恨席卷了石鵬的內心,很長時間已經不會痛的左眼,又開始隱隱作痛,石鵬攥緊了手掌,指甲嵌進肉裏也不覺得疼。
    曹安怎麽可以死呢?
    為什麽死的人不是自己!
    石鵬哭了好久,竟將髒兮兮的手都哭的幹淨了些,石鵬在身上擦了擦,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了曹安的小指,而後眼中噙著淚水,堅定的說道:“我一定會帶你回家的!”
    在天色將白的時候,石鵬才終於將曹安的屍骨埋好,再拉來附近的屍首,蓋在那封土之上。
    看著升起的朝陽,陽光映在石鵬的眼中,卻不見半分喜悅。
    為了提醒自己給曹安報仇,石鵬隻要看到刻有‘承景七年’的新幣就會好好的收起來,放在一處隱蔽之地。
    州慶鎮過了幾日。
    那個死過人的府宅再度熱鬧了起來,裏麵住了不少人,與之前的那戶主人家天差地別,大家每當經過那處府宅都會加快步子,或是繞道而行。
    住進府宅中的人,石鵬都在山中見過。
    段、梁兩人成了那家的主人,不再叫段小狗和梁二牛,而是更名為段宏誌和梁高成。
    起初,石鵬想過要去報官,可是他們這樣的人,別說訴冤了,還沒走進公堂就會被趕出來,石鵬隻好在暗中觀察著段、梁二人的一舉一動。
    一年後,廢宅中的流民,在外麵幹活的時候聽聞,段宏誌看上了一位村裏的姑娘,硬要娶進府中,還拿那位姑娘父母的性命做要挾。
    聽聞,那個女子已經有了心儀之人,抵死不嫁。
    過了幾天後的一個夜晚,趁段、梁二人出門之際,石鵬趁所有人睡著的時間,通過那處小洞潛入了府宅中,想提前找到那位姑娘的房間,希望可以在那位姑娘被強行帶來之時,幫助那位姑娘離開。
    即便搭上自己的性命。
    府宅中並沒有張燈結彩掛紅綢,所以石鵬也不知道那個房間在何處,沒在府宅中走幾步,就發現整個府宅中的山賊都沒睡著,在府宅裏隨意遊走。
    石鵬以為被他們發現了,撒腿就想跑,可是卻沒有追趕的聲音。
    回頭看去,他們好像喝醉了一般,走路搖搖晃晃,即便發現了石鵬,也像沒發現一樣。
    目不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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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會,石鵬才問道,府宅裏隨處可聞一種奇怪的味道,見狀,石鵬連忙用衣袖捂住了口鼻,在聽到一陣異樣的聲音時,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躲藏在了暗處。
    石鵬這一躲藏,救了自己的性命。
    月光下,他聽出了那人的聲音,是山林中與段、梁說話的那個人。
    因為石鵬身子趴的很低,所以看到了那人的腳上,穿著一雙與百姓不同的鞋子,鞋底很高,旁邊是那個斬殺曹安的劊子手,用手中的長刀一刀接一刀的殺了所有人。
    那些醉了的人,連痛呼聲都沒有,就丟了性命,屍體也就那麽倒在府宅中,直到腐爛發臭。
    這晚後,段、梁二人再也沒回來,石鵬便帶頭住進了那個廢宅之中,將山賊的屍體移到亂墳崗。
    久而久之,廢宅就成了流民們的棲身之地,還散播出了那廢宅是鬼宅的消息。
    至此,沒有人再敢買這處宅邸,段、梁二人也沒了音訊。
    之後,石鵬有一日乞討,經過縣衙的時候,看到了從轎子上下來的人,才發現那密謀之人居然是長灤縣的縣令,嚴經義。
    雖然大胡子已經不見了,但因為記得太過清晰,即便化成灰也不會忘記,石鵬一眼便認了出來。
    又過了好幾個月後,他從流民百姓的口中聽到大當家和三當家的名字後,便立刻上前詢問,才知道段、梁二人現在人在牙人莊。
    偶一次,有人提到曹安的名字,石鵬不顧旁人的目光,像是發了神經的瘋子一樣,盯著那人的眼睛詢問。
    原來,是曾經在山中被曹安保護過的人。
    是的,曹安本該被人所記住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曹安的故事才在流民百姓的口中流傳開來,逐漸的成為了廢宅中人的信念。
    每每有人尋到‘承景七年’的銅幣,會很自然的交到石鵬的手中。
    為了一個,他們所有人都明知不可能的‘理’字。
    一個長達十幾年的計劃,也就此埋下了種子,紮根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中。
    為了能夠接近嚴經義的聲音,石鵬每天都會找時間練習。
    起初,石鵬並不知道牙人莊的秘密,隻是想有一條能連往外麵的路,好讓進來幫忙的所有人,都可以安全撤離。
    後麵才發現,牙人莊內有玄機。
    這一挖,就挖了整整十餘年,被長發遮蓋的左眼不再掀開,隱藏的很好,曾經的少年也不複依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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