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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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煬伏案於石桌前,將那尚未成型的“禁神錄”法寶胚胎緩緩置於桌上。掌心一翻,一團青雷焱倏然跳躍而出,靈焰翻騰不休,宛若雷蛇翻卷,遊走間帶起絲絲電芒。而他未曾掐訣,那團靈焰竟自凝形,化作一柄通體紫青的靈焰短刀,刃芒森寒,鋒意逼人,仿若天罰之刃,攝人心魄。
蘇牧早已屏息凝神,連一絲氣息的波動都不願錯過,目光緊緊鎖定張煬的每一個動作,心跳隨之不覺加快。
張煬平靜開口,語聲低沉如暮鼓晨鍾,帶著一股天道般的肅然與威嚴:
“接下來,便是銘刻禁製。唯有以靈焰為刃,於法寶胚胎之上一筆一劃地刻下禁紋,方能喚醒其本源靈性,使其真正化為鎮世之器。你且細看,切莫錯漏分毫。”
話音未落,他已抬手揮刀,靈焰短刃自空中劃過,帶起一道道璀璨紫光,於胚胎表麵刻出一縷縷玄奧禁紋。靈氣隨之激蕩,陣陣異芒閃爍不休,似有虛空湧動的回響。每一道刻痕都與天地法則若隱若現地呼應,每一筆落下,都似牽引著某種玄妙的韻律,使人心神震顫。
這一場銘刻,竟持續了整整半月。
靈焰不熄,法胚不動,而張煬始終穩如磐石,神識貫注,毫厘不差。直至最後一筆,靈焰短刀驀然凝定,刃光一收,靈焰隨之隱去,仿佛從未存在。
張煬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麵上雖透出些許疲憊,眸中卻多了幾分澄澈與從容。他輕輕抬手,那張“禁神錄”隨即釋放出一縷縷幽深黑光,在空氣中盤旋回蕩,宛如萬千禁製之音低語,回蕩之間,竟有鎮壓虛空之勢,仿佛一界沉浮,皆掌於此卷之中。
“——成了。”
他輕聲低語,仿若對天地宣告,又仿佛在回應自己的執念與心血。
蘇牧激動難抑,眼中光芒熾盛,雙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連聲讚歎:
“前輩!此寶……終於煉成了!”
張煬不動聲色,微微抬眼,眸光落在蘇牧身上,語氣平靜卻意味深長:“此次煉製法寶之事,你可有所收獲?”
蘇牧聞言,神情一肅,立即起身拱手,正色回道:
“前輩煉器經過,晚輩已銘刻於心,不敢忘懷。隻是……對前輩控火之術,心中仍有疑惑。實不相瞞,晚輩亦曾得幸機緣,獲一朵天地靈焰,奈何控禦之間,遠不如前輩這般行雲流水、靈動自如。”
張煬眉梢微挑,輕咦一聲,語氣中多了幾分興趣:
“哦?你也有天地靈焰?”
蘇牧點頭,隨即翻掌引焰,一團深紅色的靈焰自掌心冉冉升起,熾熱氣息霎時彌漫石室,仿佛能灼破空氣、焚化岩壁。他躬身恭敬道:
“前輩,此焰名曰‘地心火’,乃晚輩偶入地脈深處所得。火性霸烈,雖為天地靈焰之一,卻難馴難控,晚輩至今尚未將其融於技藝。”
張煬眸光微凝,細細打量那團靈焰良久,焰影映在他眼中如山嶽沉穩、若雷霆伏動。他緩緩開口:
“此火確是不凡,火種凝重,蘊有地脈之精,若能馴服,煉器時可助你數成之力。至於你所疑控火之術,倒也不是什麽自創法門,實則源自一門控火秘術,喚作《弄焰訣》。”
他略一停頓,目光望向遠方,似憶起往昔舊人:
“此術,出自聯盟晶族。當年我與晶族族長有些交情,曾得其親授此訣。以神識操控馭火,講究的是火隨心動、焰合意行,馭之如指臂,使之如靈仆。”
蘇牧聞言,心中微震,頓感自己方才言語未免冒昧失禮,不由低頭自省,神色中浮現一絲懊悔與不安。
張煬見狀,嘴角卻忽而浮起一抹淡笑,道:
“你倒也不必如此拘謹。若你真心欲學此術,我便將《弄焰訣》傳你一份。來日若有機會造訪晶族,替我照拂一二,便算報了這段因果。”
蘇牧聽罷,頓時大喜,眼中光芒一盛,連忙抱拳,神情恭敬中帶著激動:
“晚輩多謝前輩賜法,定銘感於心,不敢有負!”
張煬點了點頭,旋即翻手取出一枚空白玉簡,指尖輕點間靈光流轉,將整部《弄焰訣》凝神刻錄於其內,隨手遞與蘇牧:
“好生參悟,若真能融此訣入道,你將來駕馭地心火時,便能如臂使指,隨心所欲。”
蘇牧接過玉簡,雙手微顫,連聲道謝,神情間滿是感激。他知道,此訣一旦融會貫通,足以讓他的控火之術脫胎換骨,對日後自己煉器之道幫助不可估量。
此後數日,張煬靜心調息,斂神養氣,將心神從連日煉器的疲憊中緩緩抽離,歸於平和。而當狀態徹底恢複如初,他便再度投身於下一件法寶的煉製——玄光甲。
光陰如水,流轉無聲,數月時光悄然溜走。
直到一日清晨,鑄器閣的大門緩緩開啟。晨曦微露中,隻見一人自其中踱步而出,身著青袍,鬢角微汗,身形雖略顯疲態,眉宇間卻隱有一抹難掩的輕喜。
張煬輕抬頭,望向天穹,碧空萬裏,雲卷雲舒,他微微一笑,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沒有多言,隻是轉身回返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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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院清幽,鬆影婆娑,風吹葉響,仿若遠山低語。
張煬推門而入,未見子言與瓏兒蹤影,便也未多在意,徑自走入洞府深處,卸下一身疲憊,倒頭便眠。
這一睡,便是三日三夜。
待他再度醒來,天光正暖,洞府中靈氣流轉如常。他緩緩睜開雙眼,眼中神采澄澈,體內靈力平穩如潮。略一伸展四肢,隻覺疲憊盡去,心神通透。
起身之後,他步入修煉室。時光荏苒,轉瞬又是半載。
這段閉關期間,張煬將此前所煉之【禁神錄】與【玄光甲】重新祭煉溫養,徹底與自身靈機契合,法寶與氣息如臂使指,威能亦因此更上一層樓。
出關之後,他親自前往子言在城東所開設的靈藥堂,與其略作寒暄,便取出一份靈材清單,讓其代為收集所需。
子言向來沉穩周全,辦事極有章法,未及半月,便已將張煬所列的五份法寶材料盡數尋得,親自攜之送往別院,事無巨細,皆有條不紊。
張煬接過材料,也未多作寒暄,袖袍一拂,徑自踏入蘇牧所在的鑄器閣。
依舊是熟悉的爐台、熟悉的環境。他再次借用此處煉器坊,重新投入煉製法寶之中。而蘇牧也如往昔一般,默然相隨,安靜觀摩,偶爾於關鍵處出手協助,替張煬穩爐、控火,似是燒火童子,更像一位沉默的助手。
這一煉,便是整整兩年。
兩年光陰,轉瞬即逝。
張煬幾乎未曾有一日空閑,心神盡係爐火之間,煉器技藝亦在日複一日的淬煉中愈發純熟。兩年間,他接連煉出十二件品階不俗、靈性十足的精品法寶,無一不是可入拍賣之列、引得修士爭搶的重寶。
然而,縱是他這等神魂強大之人,日夜勞神之後,神識之海也泛起了隱隱疲憊之感,仿佛一股無形重壓悄然壓於眉間。
更令人頭疼的是——
這兩年來,子言為他奔走采買靈材,靈石如流水傾瀉,花費之巨,已幾近見底。每一爐火焰燃起,仿佛都在燒掉一座靈石山。
張煬望著空落落的儲物袋,心中不由苦笑一聲:“煉器之道,果真吞金如淵。”
然他亦知,凡事需張弛有度,是時候暫歇片刻,清理舊賬了。
念及此處,他將十二件法寶一一收入儲物袋,請來褚峰,將其盡數呈上,淡笑著開口:
“褚道友,替在下估個價。”
他此番所為,正是為償還兩年前向水藍真君借下的那筆巨額靈石之債。以法寶折抵,不僅可解財務之憂,更不至於動用自身根基資源,可謂一舉兩得。
褚峰素來謹慎,為人穩重,且看事不偏不倚。他接過十二件法寶,未曾多言,袖中取出一塊晶紋尺盤,靈識探入,一一檢視其材質、煉製法門與靈韻波動。
廳中寂靜無聲,隻餘靈器輕鳴之音,如鬆風入耳。
良久,他抬眸看向張煬,語氣鄭重而緩:“陳道友所煉製的這十二件精品法寶,每件品質都算上乘,但是煉製的材質僅僅是普通的靈材。因此可每件定價三萬五千靈石。如何?”
張煬聞言,神色如常,仿若早已心中有數,微微頷首,低聲道:“可。”
最終折算下來,整整十二件法寶,共計四十二萬靈石。
褚峰當場便開具靈石憑據,將其中三十五萬靈石直接劃扣,用以償還張煬所欠水藍真君的那筆巨額債務,尚餘七萬靈石歸張煬所有。
張煬長吐出一口鬱結已久的濁氣,肩頭似有沉重巨石悄然卸下。
這一筆欠債,猶如鯁喉之刺,壓在心頭許久。那可不是尋常債主,而是一位元嬰真君。在這等大修麵前,區區結丹小修若是違約拖欠,哪怕隻是片言失信,也極有可能招致殺劫,死無葬身之地。
此刻了結,仿佛身在雲外。
“總算……還清了。”
張煬低聲喃喃,聲音極輕,卻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釋然,嘴角微揚,神情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回望這兩年閉門煉器的日子,幾乎日日夜以繼日,廢寢忘食,爐火熾燃不息。是苦,是累,是神魂俱疲……但此刻回首,卻皆成值得。
不僅償清了欠債,他自身的煉器之道也精進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始終陪伴在旁、默默觀摩協助的蘇牧,收獲頗豐。如今的蘇牧,早已可獨自駕爐操火、煉製極品法器,靈紋雕刻如行雲流水,火候掌控爐火純青,已隱有大成之相。
隻待他一朝突破結丹之境,便可真正著手煉製法寶,屆時,哪怕在聖山城中這等繁華且人才輩出的寶地,也能站穩腳跟,自成一脈。
張煬望向鑄器閣的方向,目光深邃,眸中浮現一抹淡淡笑意。那笑意中,有釋然,有欣慰,更有一絲久違的從容。
褚峰與張煬交易完畢後,未敢稍作耽擱,徑直趕往禾雲峰的瑤香殿。
雲煙繚繞,香霧氤氳,殿前靈禽低鳴、玉蘭輕曳,一派靜謐雅致。
通稟之後,他很快便得召入殿中。
殿內水光瀲灩,碧簾低垂,一道曼妙身影端坐於高台玉榻之上,正是水藍真君。她一襲素衣,氣若幽蘭,神色淡然卻自有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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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峰,何事使你這般匆忙?”
她輕啟朱唇,聲音如清泉潺潺,透著三分閑逸,七分冷冽。
褚峰拱手肅容,躬身道:“回稟真君,那位人族修士陳華安,已將所欠三十五萬靈石,盡數償還。”
水藍真君聞言,眸光微頓,手中青瓷茶盞輕輕一晃,微有漣漪。
“哦?那小家夥……竟真有幾分手段。”她柳眉微挑,語中頗帶幾分意外,“不過兩年光景,便能湊齊如此數目?倒有趣。”
褚峰微露一絲苦笑,道:“陳道友專攻煉器,這兩年幾乎閉門不出,日夜操火煉寶,前後煉出十二件精品法寶,皆已售出換得靈石。”
頓了頓,他眼中浮現一絲敬意,又道:“今日見他,氣息紊亂、神色憔悴,可見這筆債務,他是拚盡心神才得償清。”
水藍真君聞言,輕輕一笑,指尖拈盞,輕啜茶湯,半眯鳳眸道:“嗬,真是個拎得清的家夥……修士若無壓迫,難生銳氣;若遇困境尚能咬牙前行,反倒比那些生來高位、無憂無慮的所謂天才,更有幾分看頭。”
她語氣一轉,眸光透窗望向天際浮雲,淡聲道:“你與他接觸多次,依你觀之,此人如何?”
褚峰略一思索,拱手道:“陳道友年歲不大,卻性情沉穩,不卑不亢。麵臨重壓之時,不逃避、不取巧,一心一意煉器還債,未曾片刻懈怠。依屬下之見,其心誌、其行止,皆堪稱上乘。”
稍作停頓,他語氣愈發鄭重:
“若其中途不隕落,日後晉升元嬰,當無太大懸念。屬下鬥膽推測,此人將來或有大成。我族若能趁早與之交好,未嚐不是一樁好事。”
殿內沉寂片刻。
水藍真君不語,隻是微微抿唇,眸中波光微動,似在細細斟酌。
最終,她輕聲道:“你說得不錯……”
言罷,她手腕一轉,將盞中茶水傾入香爐,煙氣嫋嫋升騰,仿佛將心中諸般思緒,一同隱入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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