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銅鏡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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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後,張煬若有所思,眼中思緒流轉,忽又問道:“你可曾聽聞亂靈山脈中的‘浮空山’?”
    誰知風信子一聽此言,麵色驟變,原本尚且輕快的語調頓時低沉幾分,連連搖頭道:“前輩,那浮空山……乃是禁地。”
    張煬眉頭微蹙,語氣微凝:“禁地?為何?”
    風信子苦笑一聲,略顯忌憚地壓低了聲音:“小的也不知其中詳細緣由,隻曉得自古以來,那處便被視為凶地。凡是踏足其中者,十之九九皆無一人歸返。傳言浮空山深處封存著某種什麽凶獸,凶戾莫測。更何況,它位於亂靈山脈腹地,終年瘴霧蔽天、毒氣纏繞,靈識難以探查,仿佛連天地規則都被擾亂。尋常修士聞之色變,根本不敢輕踏其域。”
    他頓了頓,悄悄抬眼瞥了張煬一眼,又低聲補充道:“而且傳聞之中浮空山禁止元嬰真君進入,而一般結丹修士,也多半止步於外圍,不敢深入半分——再往前一步,便是生死兩茫。所以一直以來沒人能夠清楚浮空山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張煬神色不動,唯有眸中微光一閃。他望向遠處天際,那片籠罩在淡淡灰霾中的山影,目光漸趨深沉,如霧夜中探尋光明,似在籌謀,又似在權衡。
    風信子見他沉默許久,眼珠悄然轉動,忽地壓低聲音,神情神秘地湊近半步,低聲道:“前輩若真想探知浮空山之秘,不妨去城中尋一人……那人,也許能為前輩解開疑雲。”
    張煬眉頭微挑,淡淡瞥了他一眼:“說下去。”
    風信子立刻會意,語氣更低了幾分:“那人乃是一位老者,酒糟鼻,打扮寒酸,道袍陳舊泛白,像是多年未曾更換。但其腰間,卻掛著一枚巴掌大的銅鏡——半年前,他忽然現身安靈城,自此便整日醉臥‘仙釀樓’,幾乎從不踏出酒肆一步。”
    他說到此處,語氣微微一頓,眼底浮現出一抹深深的敬畏:“更詭異的是,那老頭喝的可不是什麽尋常靈酒,而是仙釀樓鎮樓之寶——‘九霄醉’。此酒烈如雷火,香如霞雲,入口靈氣衝湧,便是結丹修士也不敢貪杯,一壺便要數百靈石起價。”
    他咽了口唾沫,低聲道:“可那老頭自飲第一天起,便是分文未付。仙釀樓的管事原本還想將他驅逐,結果——”
    風信子神情一肅,壓低聲音,繼續道:“那老頭隻是淡淡說了一句話,便讓管事將仙釀樓的樓主請來。其他修士一開始還以為是瘋話,哪知仙釀樓的樓主竟然真的親自出麵了。隨後兩人密談不過片刻,樓主竟親自下令:此人自今日起,在仙釀樓飲用一切靈酒,概不收取靈石分毫。”
    張煬聞言,眉頭輕挑,眼中光芒微閃:“此人來曆……不凡?”
    風信子臉色鄭重,緩緩點頭:“正是。坊間傳言,那老頭極可能出自‘千鏡樓’。”
    一旁的瓏兒與子言聞言,也不禁露出訝色,彼此對視了一眼,眼中皆閃過幾分驚異。
    風信子見狀,又壓低聲音,語氣變得愈發神秘:“這事傳開後,許多修士都跑去仙釀樓,想方設法結識那老頭,結果——無一例外,連話都沒搭上幾句。就連安靈城方家的二世祖,也在那人手上吃了個大虧。”
    “哦?”張煬輕聲一應,語調平靜,然眼神卻隱隱泛出冷光。
    風信子神情愈發凝重,低聲道:“那位二世祖仗著家勢,在安靈城一向飛揚跋扈、橫行無忌。聽說那日他直接包下了仙釀樓整座三樓,興致勃勃地上前與那老頭談話。結果那老頭連眼皮都未曾抬起,依舊自顧自地喝他的酒。”
    “那二世祖大怒,不知口出何言,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直接一腳從三樓踹了下來!”
    他說到這兒,神色愈發惶然,低聲道:“更令人駭然的是——那二世祖的修為,當場被廢!”
    他狠狠打了個寒顫,聲音低若蚊蚋:“當日圍觀者少說也有數十上百,個個都以為方家必定要雷霆震怒,那可是雄踞一方的修仙世家,其族中老祖更是一尊元嬰真君,誰敢動其嫡係?可偏偏,仙釀樓風平浪靜,毫無波瀾,方家竟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閉口不提,隻字不問。”
    他說罷,臉上浮現出深深的驚懼與忌憚,聲音幾不可聞地低道:“從那之後,沒人敢再去打那老頭的主意了。”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陷入凝滯,四周寂靜無聲,唯有風信子低低的聲音在院中回蕩。他縮了縮脖子,神情愈發敬畏,壓著嗓音說道:“所以……安靈城不少修士私下猜測,那老頭極有可能便是千鏡樓的‘鏡使’之一。隻是此人脾氣古怪。又有方家二世祖被廢的前車之鑒,所以也沒有哪位修士敢貿然接近那老者。”
    張煬靜靜聽完,手指輕輕叩擊衣袖,目光如幽潭般深邃,似在權衡利弊,又似在思量布局。半晌,他輕聲念道:“仙釀樓……銅鏡老者……”
    語氣低沉,仿若自語,又仿若向天地問詢。
    這時,風信子眼神一亮,似是忽然想起什麽,忙又補充道:“對了,前輩,那老者似乎頗好靈酒。據說仙釀樓的‘九霄醉’雖烈,但他仍日飲不輟,若您手頭有珍藏佳釀,或許能以此為引,與他搭上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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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煬聞言,輕輕頷首,眉宇間閃過一抹沉思之意。
    當下,在風信子的引領下,張煬一行於安靈城中遊覽閑行。城中人來人往,修士往來如織,法器鋪、靈藥閣、丹符攤應有盡有,靈霧繚繞之下,一片繁華靈氣交融的盛景。張煬一邊走,一邊暗自觀察。
    至下午時分,在風信子的推薦下,張煬租下了一處位於城東僻靜之地的小院。院落雖不算奢華,但布局雅致,清泉繞石,翠竹隨風搖曳,靈氣幽幽回蕩其中,頗有幾分出塵之意,令張煬頷首稱許。
    臨別之際,張煬念及風信子一路上的表現不錯,便從袖中取出二十塊靈石相贈。風信子見狀,麵露驚喜之色,連連拱手作揖,感激道謝,笑容燦爛如初升日光,方才欣喜告辭。
    安頓妥當後,張煬一行暫居於院中。一切安排妥當後,瓏兒早已興致勃勃地拉著子言出門閑遊,興致盎然。
    瓏兒走了幾步,忽地停下,轉頭看向剛出房間的石頭,輕聲問道:“石頭,你不跟我們一起去看看城景嗎?”
    少年撓了撓頭,神情微赧,語氣帶著幾分認真與羞澀:“我最近煉體耽誤了些修煉時間。今日難得閑下來,我想趁機繼續淬煉筋骨,錘煉體魄。”
    他說得雖輕,卻言辭堅定,眼神中透出一股少有的執拗與自律。
    不等石頭將話說完,張煬已笑著抬手,語氣溫和道:“石頭啊,修煉不用這般。到了這等稍顯繁華之地,正好出去走走,也當是鬆一鬆筋骨,換換心境。修行之道,講究張弛有度,若一味苦修,反倒易生心障。”
    石頭聞言一怔,目中閃過一絲遲疑,但終究還是點了點頭,輕聲應道:“是,師尊。”隨即,便隨著瓏兒與子言一道離去。
    庭院中,清風徐徐,竹影婆娑。張煬獨自坐於石桌前,神情寧靜。他伸手取出一隻玉壺與紫砂小爐,拂袖點火煮水,又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盒溟靈茶,動作嫻熟的開始泡起靈茶來。
    靈泉水漸沸,霧氣升騰。茶香清冽,滲入夜風之中,沁人心脾。
    張煬執杯輕啜,眼神微斂,仿若隨意,卻又藏著幾分深思。那銅鏡老者若真如傳言所說是千鏡樓中人,而他手中正好又有猴兒酒,或許,便可借此為媒,探得浮空山的些許隱秘。
    念及此處,他指腹輕撫杯沿,眼底光芒微斂,唇角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夜漸深,蟲鳴輕起,月影清寒。院中靜謐無聲,惟有壺中熱氣繚繞,似仙霧騰騰,映得張煬麵龐時隱時現,宛若一尊神仙中人,獨坐凡塵之中思量萬機。
    正當他沉思之際,院外忽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清脆婉轉,宛若泉湧入林,靈動非常,霎那間便打斷了他的思緒。
    張煬抬眸望去,隻見瓏兒歡快地蹦跳著跨入院中,翠裙翻飛,眉眼彎彎,整個人仿佛夜色中的一抹流光,靈動得不可思議。子言則步履從容,笑意淺淺,溫婉如玉。她們身後,石頭卻耷拉著腦袋,神情頹唐如霜打的茄子,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咦?”張煬挑了挑眉,喚三人至麵前,目光落在石頭身上,唇角微勾,語帶戲謔道:“你這是怎麽了?臉拉得比鍋底還長,莫不是天塌下來了?”
    石頭聞言,抬起頭來,眼神幽怨地看了瓏兒一眼,臉上浮現出一抹掩飾不住的苦澀。
    瓏兒則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仿佛什麽事都沒做過的小狐狸,語氣天真:“我可什麽都沒幹哦。”
    張煬眸光微動,笑意更濃,語氣玩味地問道:“哦?難不成,是瓏兒欺負你了?”
    “我才沒有!”瓏兒立刻反駁,柳眉一揚,杏眼圓睜,頗有幾分氣鼓鼓的模樣,“主人,我可是好心好意帶著石頭在安靈城四處轉悠呢!不僅請他吃了好吃的靈膳,還貼心地幫他挑了幾樣趁手的法器。哪有半點欺負他的影子?”
    子言聞言,嘴角含笑,輕輕點頭,語聲如水般柔和:“的確如此,瓏兒說得並無不妥。”
    張煬目光一轉,落在石頭身上,故作嚴肅地開口:“那你為何一臉悲憤,仿若被人掘了祖墳似的?”
    石頭低垂著頭,嘴角微垮,語氣哀怨地說道:“師尊,您有所不知啊……除了吃飯那會兒稍作歇息,之後瓏兒姐姐和子言姐姐幾乎一刻不停地在逛街。一條街上的每家鋪子都挨著地逛過去,連角落裏的攤販都不放過。徒兒腳底都快冒火了,腿都走麻了……實在扛不住了啊……”
    張煬聞言先是一怔,旋即失笑,仰頭大笑起來,笑聲爽朗清亮,穿越竹影,蕩漾在寂靜夜色之中。
    “哈哈哈!這倒真是難為你了,石頭。”他笑著拍了拍石頭的肩,眼中盡是戲謔之意。
    瓏兒聽了這話,頓時氣鼓鼓地橫了石頭一眼,雙手叉腰,俏臉微鼓:“哼!你這塊木頭,白長這身腱子肉,才陪我們逛了一下午就叫苦連天?姐姐我可是一片好心帶你長見識,你竟還敢嫌我逛得久?你你你……真是沒良心!”
    她說著,還氣呼呼地輕輕跺了下腳,模樣頗為可愛。
    子言則掩嘴輕笑,眼中含著溫柔笑意,像晨露拂花,又似春水輕搖,站在一旁靜靜看著兩人拌嘴,眉目間盡是寵溺與淡淡的愉悅。
    張煬望著眼前的三人,嘴角不由上揚,眼神柔和。原本清幽的庭院,因這小小的打趣而多了幾分人間煙火的暖意。
    不多時,三人圍坐於石桌旁,子言俯身輕巧地提起茶壺,為眾人一一斟上靈茶。茶香嫋嫋而起,在夜風中氤氳飄散,仿若一縷縷溫柔的光線,將幾人的麵龐映得愈發寧靜。
    茶水清冽,靈韻溫潤,微苦而回甘,正如這段旅途中的點滴時光。
    月色如銀,灑落庭前竹影之中,斑駁光影隨風搖曳。院內蟲鳴隱約,風聲輕柔,一片寧和與安詳。張煬端坐於中,眼底波瀾漸平,神思放鬆。此刻,無需修行,無需籌謀,唯有茶香伴月,與親近之人同坐,便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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