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無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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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退了?!”
    “天佑金沙城!哈哈——”
    雲霓與沐沅對視一眼,眼神中滿是疑惑與驚喜。沐沅忍不住輕聲道“難道……有人在外出手?”
    “走。”雲霓目光一凝,提起長裙,帶著沐沅快步出了大殿。
    二人一路行至城牆,眼前的景象讓她們皆是心頭一震。原本密密麻麻、如海潮般壓向護城大陣的妖獸群,此刻竟像驚弓之鳥般四散奔逃。城下的荒原上,成百上千的妖獸屍體橫七豎八地倒伏著,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妖氣的餘波。城牆上的守軍、修士們全都壓低聲音,屏息凝神,生怕錯過什麽。
    就在這時,一聲清亮的呼喊響起“北麵!快看北麵!有人在屠殺妖獸!”
    眾人齊齊轉頭望去,隻見在遠處的天穹下,三道遁光若隱若現,像閃電般縱橫於妖獸群中。每一次光芒閃爍,都有大片妖獸轟然倒地。有人瞪大雙眼,聲音因激動而發顫“那三人……至少殺了數百上千頭了!”
    更多的歡呼在城牆上傳開,原本惶懼無措的修士們一個個眼神發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有人甚至激動地跪倒在地“天啊,援軍來了!”
    城北的風很急,卷著沙塵撲打在城牆上,卻掩不住修士們此刻的驚喜與喧囂。雲霓與沐沅並肩而立,裙擺被風掀起,二人皆眯著眼,凝望遠方那一片妖獸屍山與翻騰的殺伐光芒。
    在那密集的獸潮與遁光之間,三道身影時隱時現,像是刀鋒割裂夜幕。沐沅的心跳忽然加快,她抬起纖細的手指,輕輕指向其中那抹青色的身影,聲音不自覺地低了幾分“雲姐姐,你看……那青袍的修士,是不是……他?”
    雲霓順著她的手看去,眉頭微蹙。那人影如電,長劍劃出的軌跡精確淩厲,每一擊都是致命。隻是短短幾個呼吸之間,數頭妖獸便化作殘軀。雲霓看了片刻,眸光微閃,隨即卻伸手摸了摸沐沅的發頂,笑意中帶著幾分寵溺與調侃“沅兒妹妹,你怕是想他想得出現幻覺了吧?那位前輩的手段,你看不到嗎?每一劍都淩厲如霹靂,心狠手穩,分毫不亂。這樣的出手風格,可不像那個臭小子的作風。”
    沐沅輕咬下唇,神情中有些倔強“可……我總覺得有些熟悉……”
    雲霓輕輕歎氣,似笑非笑“熟悉也無用,你看看,那位前輩身邊可是有兩位女修隨行啊。你覺得,那小子會帶著別的女修,風風火火殺到金沙城來尋你?沅兒妹妹,別傻了。天底下哪有這樣做事的男修呢?而且我看呐,是我們運氣好,正好遇到了路過此地的元嬰真君,正巧處於好心,出手將那指揮妖獸潮的化形妖獸給滅了。這才使得妖獸潮潰散。”
    她說到最後,語氣不由放緩,指尖順了順沐沅鬢角散亂的發絲,眼底閃過一抹憐惜“你啊,還是思念太重了。”
    沐沅低垂著眸,心中一陣酸澀,卻又不肯完全放棄那絲直覺。她望著那抹青色的劍光,目光像是被牢牢牽引,低聲呢喃“但願是我想多了吧……”
    雲霓看著沐沅此刻的模樣,風霜刻在她原本清秀的臉龐上,眼角不知不覺間竟添了幾絲細紋。
    她心中一酸,歎了口氣,聲音輕緩卻帶著心疼“沅兒妹妹啊,自從百年前你結成金丹,便義無反顧地離開齊國,踏遍天南海北,去尋那臭小子的蹤跡。一路風霜雨雪、妖獸秘境,不知道多少生死劫。要我說,那小子魂燈既然沒滅,便說明他安然無恙。他既然一直未曾現身,想來是另有隱情,你又何苦如此拚命?看看你自己,這都一百年過去了,當年的仙姿玉貌,如今都被磨成了風霜。原本一個如花似玉的仙子,如今——唉,都快讓人心疼成個‘小醜妞’了。”
    沐沅輕輕垂下頭,手指微微攥緊衣袖,聲音有些沙啞“我知道……雲姐姐,別再說了。”
    雲霓卻笑了笑,似笑非笑,打趣中帶著憐惜“怎麽,不讓姐姐說?我若不說,你以為這些年你的苦別人看不見嗎?你自己不心疼自己,姐姐可替你心疼。多少次遇險,你若不是命硬,又有我和那條小青夔護著,恐怕早就香消玉殞了。那小子啊,真是欠賬!等日後你真見到他,姐姐我可是一定要好好數落他幾句,讓他知道,他家夫人為了他,吃了多少苦頭。”
    她說到最後,語氣裏夾了幾分怒意,卻更多是疼惜。
    此刻城外,漫天劍光漸漸散去,天地間歸於死寂。風卷起戰場上的血腥氣息,混雜著焦灼的妖獸氣味。張煬緩緩收起最後一抹劍光,立於半空,青袍被妖血染得斑駁,衣袖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背脊依舊筆挺,如一株寒鬆獨立風雪。子言與瓏兒分列兩側,劍鋒未曾收鞘,刃上血珠緩緩墜落,在虛空中劃出暗紅的弧線。三人一路橫掃,從斬殺黑熊精到清剿殘敵,不過半個時辰,漫山遍野都是妖獸的殘骸,昔日張牙舞爪的凶戾此刻隻剩冷硬的屍體與破碎的獸骨。
    金沙城內的修士們最初仍惴惴不安,似被慣性的恐懼鉗住。直到四周寂靜得隻剩風聲,他們才恍然回神。城頭的警戒符陣依舊閃爍微光,城牆上有人不敢置信地探出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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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那片戰場映入眼簾——血色的地麵、橫陳的妖屍、漫天的劍痕——人群裏有誰忍不住落淚,有人哽咽出聲。壓抑太久的心弦似被猛然撥響,那三道從血色中歸來的身影,仿佛照亮了絕望深處的一點光。
    最高的城牆上,雲霓與沐沅立於風口。風卷起她們的發絲與衣袖,吹散了空氣中最後的血腥。
    雲霓雙眸微眯,心頭生出幾分訝意“這三人……竟能以一己之力,破妖潮?”
    然而,她話音未落,身側的沐沅卻仿佛僵住。那雙清亮的眸子死死盯著戰場上那個青袍背影。風將他的衣擺揚起,落劍時的沉穩,揮袖時的自然,分明如烙印般刻在記憶深處。她心頭驟然緊縮,仿佛百年未曾愈合的傷口被生生揭開。
    就在三人收尾斬殺最後一批三階妖獸,轉身朝金沙城飛來之際,一道清朗的聲音忽然自遠空而來,穿透風聲,響徹天地
    “沅兒,可還在城中?夫君來接你回宗了!”這聲音不急不緩,卻如重錘落心,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金沙城內頓時掀起一陣騷動,眾人麵麵相覷,不知該驚還是該疑。那三道身影瞬息而至,停在城外百丈的虛空之上。劍光已斂,殺意卻未散。張煬負手而立,青袍血跡斑斑,卻更襯得他神情沉穩冷厲,目光裏藏著不易察覺的波瀾——深深的期盼,混雜著一絲近乎脆弱的不安。
    城牆上的沐沅猛然一震。那一聲呼喚似是將她從百年的等待中喚回現實。胸口的心跳失控地砰砰作響,耳邊嗡鳴一片。那熟悉的氣息、那久違的聲音、那孤傲挺拔的背影……她的眼眶迅速泛紅,指尖微顫,幾乎要哭出聲來。
    這時護城大陣光罩緩緩斂去,伴隨著一聲低沉的嗡鳴,數道身影踏空而出。空氣之中還有刺鼻的血腥味,然而此刻,所有人都隻覺心頭的重石終於落下。
    城門內外,修士們如潮水般匯聚,紛紛行禮,許多人激動得近乎下跪——那是從絕境中被拯救後的本能崇敬。
    一名老態龍鍾的元嬰真君快步迎來,拱手深深一揖,聲音帶著真摯的顫抖“道友出手相助,救我金沙城於傾覆之際,老朽感激涕零……”
    然而,立於虛空的青袍男子連看都未看他一眼。
    風吹動他的衣袖,帶起幾縷血跡的痕跡,張煬隻是平靜地再開口,聲音不高,卻像長劍破雲,直刺人心
    “沅兒,可在城中?夫君來接你回家了。”
    這句話落下的瞬間,仿佛有什麽無形的力量擊碎了時光的壁障。
    城頭之上,沐沅還未從最初那一聲呼喚中回神,隻覺心口被什麽東西重重擊中。她怔怔望著那道身影,仿佛被定格在原地。淚水毫無征兆地湧上眼眶,打濕了睫毛。
    雲霓在她身邊,最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目光複雜而激動,聲音帶著幾分難以抑製的喜悅,直接開口回應
    “張道友?我與沅兒妹妹在這裏!”
    半空中,張煬緩緩轉頭。
    破敗的雲層間,一抹陽光傾瀉而下,像為他指明方向。那光芒穿透戰後的塵煙,最終落在城牆之上——兩道女子的身影靜立。
    他的視線鎖定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是一個幾乎有些陌生的熟悉麵孔眉眼之間,被歲月刻下了風霜的痕跡;青絲中摻雜著幾縷銀白;曾經如花似玉的仙姿,如今更添堅韌與滄桑。可就在那目光交匯的瞬間,他看到了她眼底熟悉的溫柔與淚光——那是他記憶深處,百年不變的柔情。
    張煬的眼底,驟然浮起一層霧氣。
    百年時光,在這一刻,仿佛悄然崩塌。
    四周的喧囂聲漸漸退去,仿佛天地間隻餘下他們兩人。
    沐沅緩緩抬手,捂住自己的唇,淚水已決堤,順著臉頰無聲滑落。她的身影微微顫抖,像是想要奔向前,又不敢——怕是夢境,怕一觸便碎。
    雲霓默默立在一旁,靜靜看著這幕重逢。她的眼底泛起一陣酸楚,終是輕輕退後一步,低聲喃喃,帶著一絲釋然
    “終於……”
    張煬緩緩邁步,每一步都仿佛沉重地踏在歲月的長河之上。腳下是虛空,但他的心,卻像踏過一段又一段漫長的光陰。
    他沒有多餘的表情,青袍獵獵,神情淡漠得近乎冷靜,可那平靜之下,卻是暗潮翻湧——喜悅像春潮洶湧而至,愧疚似寒霜沉重壓心,悔恨、思念,一切情緒在心海中交織。他想說太多,百年間積攢了太多的話,可在此刻,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沐沅終於忍不住了。
    淚光朦朧中,她輕聲啜泣著,小步跑了幾步,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然而在距離他僅有一丈之時,她又倏地停住。她的雙肩輕輕顫抖,指尖攥緊衣袖,淚水如斷線的珠子,滴落在城牆的青石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夫君……真的是你?你真的回來了?”她聲音極輕,卻仿佛穿透了百年時光。
    張煬站定,靜靜凝望著她。風拂過戰後的荒涼大地,也吹動他的青絲,他抬起手,手指在半空中微微顫抖,像是百年來第一次嚐試去觸碰一個隨時會消散的幻影。
    短暫的沉默,如同天地屏息。
    隨後,他低聲開口,聲音帶著喉間的哽咽,卻又極為堅定
    “沅兒……我回來了。”
    這短短的五個字,像是破開了百年封印的閘門。
    沐沅怔了一瞬,下一刻,淚水如洪流徹底決堤。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腳步急促,撲進他的懷中。她的哭聲不大,卻壓抑而哽咽,像是將百年的孤獨、委屈、無助與等待,傾瀉在這一刻。
    張煬一怔,雙臂隨即緊緊收攏,將她死死抱在懷裏。那一瞬,他仿佛怕得不是失去,而是怕這隻是幻覺,會在下一刻消散。他的胸腔滾燙,喉嚨微微發緊,聲音低沉哽咽
    “這一百餘年,讓你受苦了。”
    沐沅埋首在他懷中,淚水濕透了他的衣襟,卻在哭聲中輕輕搖頭,淚中帶笑,顫聲呢喃
    “能再見到你……什麽苦都值了。”
    遠處的雲霓靜靜望著他們,身影孤獨卻安靜。她的眼睫輕輕垂下,兩行淚水無聲滑落。她抬頭望向那片戰後仍有血腥的天空,唇角勾起一抹苦澀而釋然的笑“這一次……終於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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