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睡了這麽久！
    怪不得夢見燒鵝了呢，竟是足有一日一夜未曾好好吃飯了。
    眼下，在援兵到來之前，他也隻好在館驛中湊合著吃幾天。
    隻希望館驛裏的廚子的廚藝能夠拿得出手，他可真是受夠了次次味道不同，卻次次都很難吃的肉粥了。
    突然，他聳了聳鼻子，眼睛一亮，猛地抬頭向門外望去。
    香，真香！
    裴戎又聳了聳鼻子，香，實在是太香了！
    果然，他剛剛不隻是在做夢，是真的有好吃的！
    裴戎隻用了不到一刻鍾的功夫，就已經洗漱完畢，衣著整齊地坐在了館驛的飯堂裏。
    然後，他看著麵前味道寡淡的四道菜，眉頭微皺。
    絲絲縷縷的香味兒還縈繞在鼻尖，順著夏日的輕風，不斷地從外麵飄進來。
    裴戎矜持地放下筷子，輕呷一口茶水。
    看來，那道有如此霸道美味的餐食應當是烹飪起來頗費時辰，現在還沒有做好呢。
    他可以再等等的。
    然而，裴戎的期盼終究是落了空。
    四道菜早已涼透，茶水喝下去了一壺，他的肚子也叫了三遍，那道他心心念念的美味佳肴還是不見蹤影。
    香味由濃轉淡，裴戎有些坐不住了。
    這時，驛丞正好走了進來。
    驛丞看到桌上隻動了幾筷子的飯食，心裏咯噔一下。
    他趕忙上前，賠笑道，“大人，可是飯食不合口味？”
    “我們這裏地方偏僻，補給的菜蔬花樣也少，菜色難免單調，怠慢了大人，不知大人可有什麽想吃的菜品？”
    裴戎微微搖頭，不好說是被外麵那霸道的香味給勾走了神魂，隻得隨意找了個理由，岔開了話題。
    “隻是夜半疾行，有些疲累，一時失了胃口......”
    就在這時，裴戎的肚腹處發出一陣巨大的腸鳴聲，“咕嚕嚕嚕......”
    裴戎耳根微紅，輕咳一聲，“有勞你將這些菜拿下去，再熱上一熱。”
    “哎哎，好。誒？不用不用，怎好讓大人吃剩菜，我再吩咐廚下，給大人新做幾道菜便是。”
    驛丞的眼珠在眼眶內咕嚕嚕的亂轉，突然靈機一動。
    “大人，您隊伍裏的那位小公子，廚藝可是這個。”他豎起大拇指，諂笑，“不如，我請他來給您做上幾道菜？”
    “那位公子隻是恰巧與我們同路而已，且對我們有恩，你們萬不可慢待了他。行了，你自去做菜吧。”
    驛丞唯唯諾諾地退下去，重新做菜去了。
    裴戎循著淡淡的香味，踱著小方步，慢悠悠地走出建築的陰影，走入燦爛的暖陽中。
    他繞著館驛轉了整整一大圈，才在後院角落的一處樹蔭下，尋到了林墨。
    隻見林墨的臉上黑一道黃一道，正蹲在一處篝火的灰燼旁，拿著一把小鋤頭，撅著屁股在灰燼裏挖著什麽。
    片刻之後，裴戎就見林墨從土坑裏，扒拉出兩個黑灰色，滿是裂紋的...額...土團子？
    裴戎搖頭失笑。
    果然還是個孩子啊，這個時辰，竟然在後院玩兒泥巴。
    他嗅著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香味，轉身欲走。
    就見林墨一巴掌拍碎了土團子，小心翼翼地揭開包裹在外麵的一層深褐色葉片，一股霸道的濃鬱鮮香頓時從縫隙中竄了出來。
    裴戎聳了聳鼻子，眼神瞬間變得亮晶晶的。
    對，就是這個味道！
    他不自覺地抿了抿唇角，喉結微動，腳下不由自主地向林墨靠近。
    離得近了，透過氤氳的熱氣，裴戎才看清，寬大的葉片裏麵，包裹的是一隻表皮金黃、帶著汁水的小公雞。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林墨隨意在身上擦了擦手，輕輕一扯，便拽下了小雞的一隻大腿。
    接著，她小嘴一張，一口就咬掉了半個腿，再一口，又沒了半個腿，最後再一嗦，便隻剩下了兩根光禿禿的骨頭。
    裴戎隻消看一眼便可知曉，這是一隻肉質鮮嫩，汁水豐沛，還十分脫骨的美味燒雞。
    他不錯眼地盯著那隻還在不斷散發著濃鬱鮮香的小公雞。
    看著它一點一點地被拆解，最後變成幹淨的骨架，豐沛的汁水將林墨的小嘴給染得油光錚亮。
    裴戎不自覺地又咽了幾下口水，背在身後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袖口的繡紋。
    他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林墨吃完了一整隻雞。
    在林墨的小手伸向另外一個土團子的時候，裴戎終於忍不住出聲了。
    “林公子，原來你在這裏，叫裴某好找，我有一件事情想同你商量一下。”
    裴戎的話甫一出口，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這個由頭找得也太蹩腳了些！
    他深呼吸，“咳，我剛才路過，被香味吸引過來，沒想到，竟是林公子在這裏做菜。
    這道菜的做法真別致，裴某從來沒有見到過，是林公子的家鄉菜？
    聞起來真是誘人極了，咳，不知，林公子可否把手上的這隻燒雞賣給裴某？”
    林墨早在裴戎剛剛出現在後院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他。
    隻是，裴戎隻是在一旁默默地站著，並不出聲，林墨就直接當他不存在。
    沒想到，這人倒是在她要吃掉最後一隻雞的時候開口了。
    林墨抬頭，看著耳朵通紅的裴戎，舉起手中的土團子，“你想吃這個？行！十兩銀子一隻。”
    說著，她又打量了一下從頭到腳幹淨整潔，精致到頭發絲的裴戎，“需要給你剝開麽？”
    驚喜來得太快，直砸得裴戎頭腦一片空白。
    他看著林墨那張泛著油光的小嘴張張合合，卻聽不清她到底說了些什麽。
    隻是林墨說一句，裴戎便下意識地點一下頭。
    直到鮮嫩多汁的雞肉入口，裴戎才徹底回過神來。
    他雙目微瞪，不可思議地盯著被緊緊抓在手上的那隻熱氣騰騰的大雞腿。
    這隻雞是他的了？
    要飯這麽簡單的麽？
    裴戎隻覺得一道新世界的大門，在他的眼前緩緩打開。
    裴戎又狠狠地撕下一大口，細細品味。
    雞肉肥嫩，入口酥爛，還帶著一絲草木的清香和一點米酒的甜香。
    一口咬下去，豐沛的汁水瞬間在口腔中爆開。
    湯水中還混合著點點油脂，香而不膩，反而使味道愈加醇厚。
    裴戎吃得根本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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