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堂上眾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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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伏地叩首,額頭重重磕在青磚上,“小的...認罪!”
    裴戎的聲音從頭頂沉沉壓下,“可還有話說?”
    這句話猶如泰山壓頂,李元隻覺得肺裏的空氣都被擠了出去。
    他的額頭死死抵著冰涼的地磚,冷汗順著太陽穴滑落,在後頸積成一片濕冷,整個後背早已濕透。
    當李元顫抖著抬頭時,陳公腰間的那枚和田玉佩正微微晃動。
    他恍惚中想起,去年獻玉時,陳公拍著他的肩膀,誇他“懂事”的樣子還曆曆在目。
    此刻,玉佩上的金絲絛在陽光下閃爍,刺得他眼眶發燙。
    “都...都是小的...小的一人所為...”李元渾身顫抖,嗓音卻異常清晰,“都是小的...利欲熏心...與...與他人...無...無關......”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個字幾乎吞進了肚子裏。
    裴戎眸光一沉,指尖輕輕敲擊案上那疊信函,“好一個‘一人之過’。”
    他忽然展顏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那這些用算學格目寫的詩詞,你又作何解釋?”
    護衛孫海適時上前,將證物托盤呈至李元眼前。
    托盤中的拜帖看似尋常,唯獨落款處的數字排列暗藏玄機。
    —二—三、一五一七、一三二九......正是每次貪墨錢糧的數目。
    李元瞳孔驟縮,喉結滾動,額角沁出豆大的汗珠。
    他下意識望向陳公方向,卻見對方早已別過臉去,隻留給他一個冰冷的側影。
    “這......”李元聲音發顫,“不過是...文人雅趣...博戲...對,博戲的一種而已。”
    裴戎突然拍案而起,驚得堂上眾人俱是一顫,“嗬,好個雅趣!”
    裴戎眼神陡然一厲,“李元,你可想清楚了,貪汙軍糧,可是要夷三族的大罪。”
    他忽然傾身向前,“但若有人脅迫......”
    李元猛然抬起頭來,瞳孔劇顫,“大,大人明鑒!小的...小的實在......這......”
    “咳,咳咳咳......”大堂一側突然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聲,打斷了李元未出口的話語。
    陳公咳得滿臉通紅,施禮告饒,“老夫年紀大了,實在......還望大人見諒。”
    裴戎唇角掠過冷笑,指節輕叩案麵,“倒是本官疏忽了。來人,給陳公看座!”
    衙役抬上座椅,陳公卻不急著落座。
    他目光如刀般剜過李元後背,轉向裴戎時卻換上一副慈祥麵孔,“裴大人年輕有為,老夫甚是欽佩。隻是......”
    陳公慢條斯理地撫平袍角坐下,“人老了,站久了腿就疼得厲害,平日含飴弄孫管了,許久沒受過這等罪了。”
    他垂首把玩著腰間的玉佩,“某些後生可莫要被人當槍使!”
    李元渾身劇顫,抬頭正對上陳公那一雙充滿殺意的眼睛。
    他猛地伏地,脊背又彎了幾分,長長歎息一聲,“罪民...認罪!”
    陳公慢條斯理地撫平袍角褶皺,唇角勾起,幹枯的手指緩緩摩挲著玉佩。
    裴戎眼底閃過一絲譏誚,堂外忽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葛護衛大步入內,抱拳道,“稟大人,新興縣縣令已到二堂。”
    陳公撫玉的手指驀地一頓。
    “來人,先將李元帶下去。”裴戎突然打斷,轉向陳公時卻笑意盈盈,“此案幹係重大,為防消息走露,還請諸位暫住府衙。”
    “孫護衛,送諸位大人去客院歇息。”裴戎特意看了眼陳公的腰間,“這玉佩......倒是別致。”
    陳公下意識按住玉佩,笑意僵在臉上。
    孫護衛右手按在刀柄上,青筋微凸,左手平展作引路狀,語氣冷硬,“諸位,請吧!”
    裴戎目送眾人離去,轉身繞過屏風,推開隔間的門扉,“宋大人,可都聽清了?”
    宋郡守額間沁出細密汗珠,卻不敢抬手去擦。
    “下官失察,竟讓新興縣縣令欺上瞞下,魚肉鄉裏,實在是可恨!我回去後立即問罪於他,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不必。”裴戎抬手,“人我已傳來,其餘各縣,你回去自查。”
    他頓了頓,“三日為期,”又揮了揮手,“去吧。”
    宋謙立即躬身長揖,“謹遵鈞命!定當徹查嚴辦,絕不容情。卑職告退。”
    宋謙保持著行禮姿勢緩緩後退三步,方轉過身去,邁著小碎步,疾步離開。
    裴戎眯了眯眼睛,忽然對著窗外道,“趙縣令,聽夠了?”
    聲音未落,窗欞影子後便轉出來一個麵色灰敗的青袍中年人。
    “若將經手人員,轉運路線悉數招供......”
    裴戎的指尖在窗欞上輕敲,聲音雖輕,卻像是敲到了趙縣令的心尖上,令他一顆心忽上忽下,渾身的力氣都如被抽走了一般。
    裴戎見差不多了才停下敲擊的指尖,輕笑一聲,“本官可以網開一麵,讓你致仕回鄉。”
    趙縣令似乎聽到了“咕咚”一聲,那是被高高吊起的心,重新落回胸腔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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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卑職...謝大人恩典!”他兩股戰戰,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額頭貼著被太陽炙烤得灼熱的地磚,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忽然覺得這姿勢竟比挺直腰杆做官時還要踏實幾分。
    官帽丟了算什麽?命保住了就好!
    隻需蟄伏個兩三年,等風頭過了,再使些銀子打點,換個州縣,照樣能起複,混個風生水起。
    趙縣令想明白之後,倒也光棍。
    “大人明鑒!”他直起腰板,聲音洪亮得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趙縣令邊說邊從袖中摸出本皺巴巴的賬冊,“這是卑職過手的具體數目,每一筆清清楚楚記著呢!”
    隨後,趙縣令突然像開了閘的洪水,一張嘴就停不下來。
    他活像是個碎嘴的茶坊說書人,將這幾年經手的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嘩啦啦倒了個底朝天。
    主簿手中的筆都揮出了殘影,手腕隱隱作痛,額頭上沁出的汗珠子把宣紙都打濕了好幾處。
    裴戎翻著越摞越高的供狀,紙上的蠅頭小楷看得他太陽穴直跳。
    裴莫眼疾手快,將茶點往案幾上一擱,茶杯往趙縣令手裏一塞,“大人,用些茶點。”
    “趙大人辛苦了。”裴戎抖了抖手裏厚厚的供狀,紙張嘩啦作響,“先下去歇著吧。”
    他意味深長地補了句,“你的這些‘故事’,本官自會好好品讀。”
    趙縣令這才意猶未盡地收了聲,一口幹了碗裏的茶水,抹了把嘴角,躬著身子退了出去。
    臨走還不忘將歪了的官帽扶正,撫平衣襟的褶皺,活像個剛演完大戲的角兒。
    裴戎和裴莫對視一眼,不禁笑出了聲。
    這個趙縣令,倒是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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