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紅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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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點點流逝。
幻境之中,那些原本狂躁不安、四處衝撞的鐵帽牛群,動作竟漸漸統一起來。
它們不再是無頭蒼蠅。
數百頭鐵帽牛,仿佛受到了某種無形的指引,開始朝著同一個方向,發起一次又一次的猛烈撞擊。
那裏,光影扭曲,壁壘似乎隱隱晃動。
正是幻境最為薄弱之處!
“不好!”
萬晴瞳孔驟縮,臉色瞬間冰寒,“它們在自己破陣!快要撞出來了!”
這幻境困不住它們太久!
“走!”萬晴聲音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必須立刻離開這裏!
她轉身,毫不猶豫地朝著感知中幻境的邊緣衝去!
然而——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
萬晴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厚重牆壁,整個人被巨大的反震之力彈回,氣血一陣翻湧。
一層更隱蔽、更堅固的結界,將他們牢牢封鎖在了這片即將崩潰的幻境之內!
王闖和郝響也嚐試衝擊,結果同樣被狠狠彈開,臉色難看至極。
萬晴穩住身形,眼神冷得像冰,迅速掃過四周扭曲的景象和遠處瘋狂撞擊的牛群。
她當機立斷,聲音斬釘截鐵:“必須想辦法出去!”
“怎麽出去啊?!”王闖急得額頭冒汗,聲音都變了調,“這鬼地方設了兩層結界!我們也被困死了!”
郝響臉色鐵青,狠狠一拳砸在地上,咬牙切齒道:“媽的!就不該信那個小子!說什麽引誘,我看他就是拿我們當誘餌,用完就扔,準備讓我們給這些鐵帽牛填肚子!”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被欺騙的憤怒和懊悔。
“誰說出不去?”
就在王闖和郝響都陷入絕望之際,萬晴冰冷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異樣的平靜和決絕。
一個細微卻異常堅定的聲音響起。
清灰虛弱地趴在萬晴懷裏,小小的胸脯卻努力挺直。
“區區幻境,還能攔住我噬寶鼠不成?”
它那對原本黯淡的眼睛裏,此刻竟閃爍著一絲幽冷的、如同深淵般的光澤。
“你?”王闖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瞪圓了眼睛看著那小不點。
“小清灰,吹牛不上稅是吧?這可是回夢宗吃飯的家夥,你說咬就咬?”
他手在空中胡亂比劃著,試圖形容這幻境的厲害,卻一時語塞。
郝響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靈果。
萬晴的心髒卻猛地一縮。
她能清晰感覺到懷裏清灰身體細微的顫抖,那不是害怕,更像是一種……壓抑不住的興奮?
或者說,是某種力量積蓄到了臨界點?
她下意識收緊手臂,指尖傳來的虛弱感讓她喉嚨發幹:“清灰,別衝動…”
然而,她的話音未落。
“嗤啦——!”
幻境之中,鐵帽牛群瘋狂聚集的方向,空氣猛地發出一聲極其尖銳的撕裂音!
如同繃緊到極致的琴弦驟然斷裂!
一道肉眼可見的裂痕,毫無征兆地憑空出現,像蛛網般在半空中飛速蔓延開來!
裂痕邊緣閃爍著不穩定的、扭曲的光影。
“哞——!”
鐵帽牛群仿佛受到了某種致命的吸引,更加狂躁地朝著那道裂痕發起了自殺式的衝撞!
每一次撞擊,都讓整個幻境空間劇烈搖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崩塌。
“不好!它們真要出來了!”郝響臉色慘白,聲音都變了調。
“等不了了!”
清灰低喝一聲,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不等萬晴反應,它小小的身軀猛地從她懷裏竄出,化作一道快得幾乎無法捕捉的灰影!
目標,直撲那道在牛群撞擊下不斷擴大的空間裂痕!
它的速度快得驚人,與之前那副蔫蔫的樣子判若兩鼠。
隻見清灰猛地張開小嘴,露出兩排細密卻閃爍著森然寒光的尖牙!
然後,狠狠一口,咬在了裂痕最密集、能量波動最混亂的一處!
“哢嚓——滋啦啦!”
沒有想象中驚天動地的巨響。
隻有一陣令人牙酸骨軟的、仿佛堅韌皮革被某種利器強行撕開的噪音!
以清灰咬合點為中心,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幻境壁壘,如同被潑了強酸的畫布,迅速消融、扭曲、變形!
一個不規則的破口,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破口之外,是真實沼澤那熟悉的、濕滑泥濘的一角!
一股濃鬱至極的迷魂草、引靈香混合著沼澤特有濕腐氣息的怪異氣味,猛地倒灌進來,嗆得人頭暈腦脹。
清灰小小的身體掛在裂口邊緣,劇烈地喘息著。
它身上本就有些黯淡的毛發,此刻更是徹底失去了所有光澤,軟趴趴地耷拉下來,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
顯然,這驚天一咬,對它的消耗極其巨大。
“它…它…它真的咬開了?!”王闖目瞪口呆,舌頭都快打結了,手裏的動作完全僵住,臉上寫滿了“我是誰我在哪”的茫然。
裂口之外,那回夢宗少年的臉龐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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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上那副萬年不變的溫和笑容,第一次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掩飾的震驚,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錯愕。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翠玉葫蘆,指節微微泛白。
旁邊的阿紫更是小嘴微張,那雙總是充滿刁蠻和不屑的眼睛裏,此刻隻剩下純粹的驚愕,連嘲諷都忘了。
“快走!”
萬晴是第一個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
她一把撈起那隻搖搖欲墜、幾乎要從裂口掉下去的小老鼠,緊緊塞進自己懷裏。
她厲聲喝道,聲音因急促和用力而顯得有些嘶啞。
此刻已經顧不得隱藏實力,也顧不得思考後果!
她催動體內僅剩不多的靈力,勉強在身後形成一道微弱的護罩,護住同樣呆滯的王闖和郝響。
“衝出去!”
四人如同離弦之箭,朝著那道由清灰用牙口強行撕開的生命通道,狂奔而去!
誰也不知道這缺口能維持多久!
更不知道,那兩個被眼前景象驚呆了的回夢宗弟子,接下來會做出什麽!
“呼——”
伴隨著一陣強烈的空間波動和撕扯感,四人踉蹌著衝出了幻夢迷境的範圍。
腳下傳來了濕滑泥濘的觸感。
他們,終於重新踏上了沼澤的土地。
身後,那道被咬開的裂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彌合、消失。
幻境中鐵帽牛群狂暴的嘶吼聲,隨著那道裂口的彌合,迅速變得模糊不清,最終徹底沉寂,仿佛被另一個世界吞噬。
死寂。
逃出生天的四人站在濕滑泥濘的沼澤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心髒仍在胸腔裏瘋狂跳動。
劫後餘生的慶幸與深入骨髓的恐懼交織在一起,讓他們一時間有些恍惚。
“呼……呼……”王闖雙手撐著膝蓋,臉色發白,汗水浸透了衣衫。
郝響也是一臉後怕,拍著自己如同小山般的胸脯,試圖平複呼吸。
萬晴沒有說話,她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懷中。
清灰軟綿綿地趴著,原本還算油亮的灰色毛發此刻徹底失去了光澤,黯淡無光,小小的身體微微顫抖,氣息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
剛才那驚天一咬,顯然耗盡了它所有的力量,甚至透支了生命本源。
萬晴的心揪緊了,指尖傳來的虛弱感讓她一陣心疼和不安。
這清灰,到底是什麽來頭?
剛才那股力量,絕非普通靈獸能有。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細微的動靜。
四人幾乎是同時心中一凜,猛地抬頭望去。
隻見那片詭異的花海邊緣,回夢宗的那對師兄妹正靜靜地站著。
阿紫臉上那標誌性的刁蠻和不屑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驚愕,她的小嘴微張,看看幻境消失的地方,又看看萬晴等人,眼神複雜。
而那個始終掛著溫和笑容的少年,此刻臉上也失去了笑容。
他平靜地看著萬晴等人逃離的方向,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但握著翠玉葫蘆的手指,卻微微收緊,顯露出內心的不平靜。
“師兄,他們……”阿紫下意識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似乎還沒從剛才噬寶鼠咬破幻境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少年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目光在萬晴懷中的清灰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異色,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然後,他才緩緩將目光移開,重新落在那片已經恢複平靜,但內部仍殘留著鐵帽牛氣息的花海上。
“無妨。”少年的聲音恢複了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我們的任務要緊。”
他舉起了手中的翠玉葫蘆。
那原本不過巴掌大小的翠綠葫蘆,在他手中迎風便長,瞬間變得如同小山一般巨大,懸浮在花海之上。
葫蘆口對準了花海深處,一股無形的、強大的吸力猛然爆發!
“哞——哞——!”
花海深處,傳來了鐵帽牛群驚恐不安的咆哮。
緊接著,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
隻見一道道黑影如同決堤的洪水,爭先恐後地從花海深處湧出,那赫然是一頭頭體型龐大的鐵帽牛!
它們仿佛失去了所有反抗之力,又像是受到了某種無法抗拒的召喚,身不由己地朝著巨大的翠玉葫蘆飛去。
成百上千的鐵帽牛,就這樣化作一道黑色的洪流,被那巨大的葫蘆口源源不斷地吞噬進去。
整個過程,不過短短數十息。
剛才還讓萬晴等人疲於奔命、險死還生的鐵帽牛群,在這少年手中,竟如同溫順的家畜一般,被輕易收服。
巨大的翠玉葫蘆緩緩縮小,最終恢複原狀,落回少年手中。
他掂量了一下葫蘆,臉上重新露出了那溫和無害的笑容,仿佛剛才那震撼的一幕從未發生。
“走吧,阿紫。”少年轉身,語氣輕鬆。
“那些人……”阿紫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萬晴等人消失的方向,欲言又止。
“自有緣法。”少年淡淡道,目光望向沼澤深處,眼神變得悠遠,“這秘境,或許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有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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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多言,帶著阿紫,身影幾個閃爍,便消失在了迷蒙的霧氣之中。
原地,隻留下萬晴四人,麵麵相覷,心頭籠罩著一層更深的陰霾和疑惑。
那少年究竟是誰?
回夢宗,又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還有清灰……
萬晴低頭看著懷裏奄奄一息的小家夥,眉頭緊鎖。
此地不宜久留。
“我們得盡快離開這裏。”萬晴沉聲道,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堅定。
王闖和郝響立刻點頭,剛才那一幕給他們的衝擊實在太大。
那少年的實力,深不可測。
四人不再停留,互相攙扶著,辨明方向,迅速離開了這片地方。
不過好在他們並沒有追上了,也沒索要幻幻香的花粉。可能是有事要忙。
“終於出來了。”王闖長舒一口氣,“這鬼地方,我再也不想來了。”
“我也是。”郝響也心有餘悸地說道,“太嚇人了。”
“別放鬆警惕。”萬晴卻依舊保持著警惕,“我們還沒有脫離危險。”
“萬晴師姐,你是不是太緊張了?”王闖有些不以為然,“這裏已經不是花海了,應該沒什麽危險了吧?”
“小心駛得萬年船。”萬晴說著,從儲物袋裏摸出一個羅盤,羅盤上的指針開始緩緩轉動。
“這邊。”
萬晴抬手,指向羅盤最終顫抖著停下的方位。
四人沿著那模糊的方向,步步為營,小心翼翼地前行。
沒走出多遠,王闖猛地停下腳步,指向前方,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們看,那是什麽?”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片火紅的樹林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沼澤邊緣。
紅得刺眼。
紅得妖異。
“嗯?這難道就是林長老說的陣法入口?”王闖眼神閃爍,努力回憶著。
“應該就是這裏。”郝響接口,聲音有些發緊,“長老提過,陣法外圍有一片火紅的樹林,穿過去,就是迷陣。”
眼前的紅樹林,安靜得可怕。
空氣像是凝固了,沒有一絲風。
但那些赤紅如血的葉片,卻在詭異地微微顫抖,仿佛擁有生命,正在無聲地呼吸。
一股極淡的氣味飄來。
混雜著鐵鏽的腥氣和某種腐敗的甜膩。
王闖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嘿,看著是瘮人了點,不過林長老說的地兒,八九不離十就是這了!”
他攥緊了拳頭,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試圖掩蓋手心不斷滲出的冷汗。
郝響臉色蒼白,下意識地向萬晴身邊挪了挪。
他那龐大的身軀此刻竟微微發抖,聲音帶著明顯的顫音:“師姐……我……我怎麽覺得……這地方比剛才那花海還邪乎……”
萬晴沒有說話。
她隻是下意識地將懷裏氣息微弱的清灰又抱緊了一些。
小家夥軟綿綿地趴伏著,曾經油亮的灰色毛發徹底失去了光澤,像一團蒙塵的絨球。
隻有胸口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它還頑強地活著。
指尖傳來那幾乎感覺不到的心跳,如同風中殘燭,讓萬晴的心也跟著揪緊。
她握著青鸞傘的手緊了緊。
傘柄冰涼的觸感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沉澱。
目光銳利如刀,掃視著紅樹林深處。
那裏光線昏暗,影影綽綽,仿佛有無數雙眼睛,正從那些扭曲的、仿佛在流血的樹幹後麵,陰冷地窺視著他們。
萬晴再次拿出尋蹤盤。
靠近紅樹林邊緣的瞬間,原本還算穩定的指針,驟然開始瘋狂地旋轉!
如同失控的陀螺!
最後更是毫無規律地胡亂指向四麵八方,發出細微而急促的“嗡嗡”聲,像一隻被徹底激怒的蜂子。
“果然有古怪。”
萬晴收起羅盤,眉頭蹙得更深。
不僅僅是羅盤失靈。
她感覺自己後頸的汗毛都根根倒豎起來。
那種被某種未知存在死死盯住的感覺……
陰冷、粘稠、如跗骨之蛆。
這感覺讓她瞬間想起了三年前,在斷魂崖下,被那條千年冰蟒盯上的瞬間。
那是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都打起精神!”
萬晴低喝一聲,聲音壓得很低,卻異常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林長老說過,紅樹林之後就是迷陣,千萬跟緊了,別走散!”
她率先邁步,踏入了紅樹林的範圍。
踏入林中的瞬間,身後沼澤地的一切聲響——蛙鳴、水聲、風吹過蘆葦的沙沙聲——仿佛被一道無形的牆徹底隔斷。
世界,驟然死寂。
眼前隻剩下鋪天蓋地的、令人窒息的紅色。
空氣陡然變得陰冷潮濕,與這片林子詭異的“熱情”色調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萬晴感到胸口一陣發悶,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
在這片死寂的紅林中,她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和王闖、郝響三人粗重的呼吸聲。
那聲音顯得格外突兀,格外刺耳。
腳下的土地並非預想中鬆軟的腐殖質。
反而有些粘稠。
像是浸透了某種暗紅色的、永遠不會幹涸的汁液。
踩上去,發出輕微而令人牙酸的“噗嗤”聲。
一條看似清晰的小徑蜿蜒向前,沒入更深邃的黑暗之中。
萬晴盯著那小徑。
總覺得它不像路。
更像是一張咧開的、塗滿了粘稠血液的嘴。
正無聲地邀請著獵物,走向更深的絕望。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翻湧的不安。
握緊冰冷的青鸞傘,率先踏上了那片粘稠的、仿佛永遠踩不實的紅土地。
王闖和郝響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難以掩飾的驚懼。
但他們還是咬著牙,亦步亦趨,緊緊跟在了萬晴身後。
每一步落下。
都仿佛踩在某種未知生物緩慢而沉重的脈搏之上。
就在這時,王絮兒驚叫出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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