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幽，寒光凜凜。
    天啟城外的軍隊駐地中，一頂碩大的帳篷內燈火通明。
    帳篷上倒映出十幾個高大威猛的身影，他們交頭接耳，兵器屢屢碰撞到一塊兒，發出“當當當”的淩厲響動。
    “諸位，同意的在這裏簽上自己的名字。”
    帳篷內，氛圍肅殺沉凝。
    葉嘯鷹身披堅硬鎧甲，屈指敲了敲桌案上的一份冊子。
    “我等是王爺心腹，皆知當年太安帝的龍鳳卷軸上，寫的是王爺的名字。那張龍椅，至始至終是屬於他的！”
    十幾位將領不出聲，相互用眼神交流。
    近幾年坊間傳聞甚囂塵上，他們心底很清楚，傳聞屬實。
    不過，是王爺自己不想要那個位置。他們身為臣子，隻能當作什麽也不知道，保持緘默。
    時間緩緩流淌。
    葉嘯鷹的副將譏諷一笑，“諸位將軍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怎得這會兒連句話都不敢說。”
    一個絡腮胡子的將軍哼哼，“別搞激將法那套，老子常拿來對付敵人。”
    他人高馬大的，在軍中素有威望。此話一出，其他人紛紛對副將怒目而視。
    在場的俱是同僚，用上手段就過分了。
    副將是個能屈能伸的，立即拱手致歉：“對不住了各位，我實在是著急啊。陛下不再深信王爺，提拔了不少自己的人。
    趁著朝堂動蕩，我們一舉扶持王爺上位，免得未來狡兔死走狗烹。”
    將軍們最煩朝堂的爾虞我詐，叨叨叨個沒完，羅裏吧嗦的，吵得腦瓜子疼。
    那些文官倒好，還瞧不上他們這些武將。
    新一輪的皇位之爭已然開啟，王爺功高蓋主，除永安王外的任何皇子登基，他皆不會有好下場。
    唇亡齒寒，將軍們不怕死，隻怕累及家中妻兒老小。
    絡腮胡子將軍的狂妄氣焰慢慢消散下去。
    他麵容冷肅，有些遲疑地看向葉嘯鷹。“萬一失敗了，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大將軍，你有幾分把握？”
    其他人一聽這話，心髒撲通撲通狂跳。
    從龍之功誰不想要，成功了封侯拜相，蔭蔽子孫家族，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大多數將軍眼冒金光，放緩了呼吸，滿懷期待地等著葉嘯鷹的答案。
    巨大的誘惑擺在麵前，也有人頑強地抵擋住了。
    一個偏瘦的將軍平靜問：“大將軍，你違背王爺意願，暗中糾集我們叛亂。一旦失敗，王爺是否會顧念舊情放過我們的家人？”
    這話落地，猶如一盆冰水從頭頂澆下。
    眾人打了個哆嗦，剛燃燒起來的小火苗唰一下熄滅。
    葉嘯鷹瞥了眼掃興的瘦將軍，十分篤定。
    “不可能失敗！王爺深受百姓愛戴，加上八十萬琅琊軍和天啟四守護，一定能將明德帝拉下來。”
    形勢一片大好，不成功天理難容。
    大家的心思又活泛起來。
    “明德帝無德無能，全靠王爺謙讓，才坐上龍椅，沒什麽可懼怕的。”
    “他的心腹將領們各自鎮守一方，來不及回援，我們的把握很大。”
    “嘿！你們高估陛下了。他那些自己人早就站好隊，分別支持他的幾個兒子，聽不聽他調遣還兩說。”
    “隻要王爺不掉鏈子，我們必勝。”
    “實在不行，捧世子做皇帝。他年紀尚小，王爺還能舍棄身份遠離朝堂嗎？”
    “這個辦法好！咱們先斬後奏。王爺如何惱怒，也不會不管親兒子。”
    三言兩語間，定下了無數謀劃。
    葉嘯鷹此生認定琅琊王，老子當皇帝還是兒子當皇帝，他不在意。最重要的是，明德帝不能欺負王爺。
    龍椅坐穩了打算過河拆橋，他索性把椅子掀了換人坐。
    葉嘯鷹想得出神，周身環繞起濃烈的殺氣。
    副將見此，眼底有不悅一閃而過。他低聲提醒：“將軍，簽名。”
    不大不小，正好足夠拉回葉嘯鷹的思緒。
    葉嘯鷹從自己的世界抽身而出，撚起名單冊子，“大家沒什麽意見，就在這裏簽個字。他日論功行賞，以此名冊為證。”
    眾將領眼神火熱，爭先恐後地在名冊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長夜過半。
    大家三五一群，返回自己的住處。
    副將伺候葉嘯鷹梳洗睡下後，走出帳篷，七拐八拐地來到一處隱蔽之所。
    那裏有兩個身影。
    聽到腳步聲，兩人一起轉過身。
    天空明月高懸，清幽的月光鋪滿大地。
    借著昏昏沉沉的光線，副將確定是自己要找的人——濁清公公和瘦將軍。
    他左右巡視一圈，沒發現什麽動靜，這才放鬆下來，抱拳行禮，“公公、將軍，葉嘯鷹上鉤了。”
    濁清勾起淡淡的微笑，“辛苦你了。”
    這段時間，副將按照濁清的吩咐，抓住機會就給葉嘯鷹吹耳旁風。
    葉嘯鷹是聞名天下的“人屠”大將軍，行事毒辣。他走錯一步，便會被對方千刀萬剮。
    想起那些如履薄冰的日子，副將忍不住吐出口濁氣，有種苦盡甘來的感覺。
    他露出小人得誌的奸笑，把保管著的兵符獻給濁清。
    “葉嘯鷹是心腹中的心腹，他的反叛如一柄利刃，在琅琊王心口上狠狠紮出個血窟窿。”
    盈盈月光下，鐵製的兵符折射出森冷的幽光。
    濁清和瘦將軍一怔，旋即心髒被浩瀚的喜悅淹沒。
    “琅琊王敢在眾目睽睽下銷毀龍鳳卷軸，更改帝王旨意，憑借的就是手中的兵權。而今朝堂更替，兵權旁落他人，看琅琊王還有什麽依仗？”
    濁清語聲陰柔，帶著些狠厲和得意。
    凝眸瞧了一會兒，他接過兵符，交到瘦將軍手中。
    “你們倆盡心盡力為咱家辦事，咱家不會虧待你們的。”
    輕拍副將的肩膀，他畫出一個大餅，“雷夢殺追隨琅琊王，被封為銀衣君侯，你不會比他低的。”
    王侯將相，侯僅次於王。
    北離官位等級分明，有功的皇子封王，無功封侯，往下五柱國和十二將軍。
    雷夢殺跟對人，又有絕世軍功，受封君侯頭銜。
    副將有自知之明，不求王位，但侯爵和柱國還是可以肖想肖想的。
    他雙眸燦若星辰，彎下腰，真誠拜謝，“祝公公早日成就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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