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裹挾著劇毒和火焰，衝向前門。
    起初風勢不大，堪堪吹動人額前的碎發。隨著時間推移，風慢慢變得狂野，刮得木門獵獵作響。
    蹦蹦蹦！
    木門承受不住颶風的威力，被攪碎成渣渣，飛向門外的黑衣人。
    物理攻擊和精神力攻擊同時進行。
    影宗三家的人躲閃不及，大部分中了招。
    “暗河年輕一輩人才濟濟，可惜了。”一位老者扼腕歎息。
    旁邊同樣白發蒼蒼的老者麵露凶光，“衝進去！除掉白鶴淮，斬斷蘇暮雨和蘇昌河的後備資源。”
    白鶴淮醫術高超，是暗河最堅實的後盾。活著一日，就能為暗河提供源源不斷的醫療供給。
    這是他們所不能容忍的！
    “是！”小輩們調理好傷勢，揮起武器，發動猛攻。
    院內，一根根箭矢射入，慕青羊一邊維係陣法穩定，一邊到處閃避。
    藥材有限，慕雪薇竭盡所能做出性價比最高的毒藥，一捧一捧灑向敵人。
    院門內外，屍橫遍野。
    漸漸的，毒藥用光，兩人的體力也到達了極限。
    “車輪戰，耗不起耗不起。”慕青羊靠著柱子大口喘氣，“雪薇，你逃吧，我來善後。”
    慕雪薇拔出自己的佩劍，淺灰色的眸子被火光照成紅色。
    在那一片通紅中，慕青羊的身形、輪廓清晰可見。
    她抓住慕青羊的手腕，莊嚴開口：“暗河同門，皆為家人，家人當不離不棄！”
    慕青羊眼眶微微濕潤，垂眸凝視著自己腕上的玉手，心被填得滿滿當當。
    “好！不離不棄。”
    他掏出銅幣，猶豫片刻又收了回去。“今日若能活，雪薇，你要不要考慮嫁給我？”
    生死關頭聊這種話題，慕雪薇感覺他瘋了。
    她一劍劈斷來襲的箭矢，瞪著男人，“閉嘴吧你！”
    “在星落月影閣舉行婚禮，讓大家長主婚。”
    慕青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顧自講述勾畫的未來。
    “雪薇，我攢了很多很多錢，給你定製天下最美麗的婚服、最華麗的鳳冠！”
    慕雪薇心頭滾燙，臉唰一下暈開殷紅的胭脂色。
    她不敢看男人熱切的眼神，磕磕絆絆說：“你這人還挺、挺浪漫的。”
    如願聽到想聽的話，慕青羊咧開嘴，歡快地笑起來，“雪薇，我喜歡你。”
    胭脂色從臉頰流淌到脖頸、耳根，慕雪薇心潮澎湃，整個人快要燒起來。“油嘴滑舌！”
    小院完全燒著了，沒有一處好地兒。
    房梁坍塌，圍欄折損。
    慕青羊和慕雪薇發動僅剩的內力，將火勢團成一個圈。兩人站在圈裏，敵人難以靠近。
    如果避免不了死亡，他們寧可挫骨揚灰，也不願落入敵人之手。
    咚！
    咚咚！
    腳下突然傳來一陣響動。
    靜靜等待死亡降臨的兩人呆了呆。
    他們握住彼此的手，退後幾步，嚴陣以待地盯著那處地方。
    咚咚咚！
    青石板磚被人從下麵掀開，探出一顆花白的腦袋。
    慕青羊和慕雪薇與花白腦袋六目相對。
    嗯~
    是認識的人！
    “沒死正好，過來幫老頭子我填個地道。”慕名策陸陸續續扔出來幾個燒焦的人體骨骼，說完話，自己又縮了回去。
    “……”
    慕青羊和慕雪薇驚疑不定。
    瞧了眼滿地的焦骨，再看向那個黑漆漆的地洞，後背升起一股瘮人的寒氣。
    翌日，小院焚燒成灰燼的消息不脛而走。
    天啟城各方勢力均以為白鶴淮已死，暗河傷亡慘重。一頭猛虎令人忌憚，一頭受傷的猛虎卻壓不過地頭蛇。
    他們大大鬆口氣，把目光全投放到即將到來的大朝會上。
    北離的大朝會是一次國家級盛宴。
    按照規矩，各地藩王會齊聚天啟城，在皇帝的帶領下祭拜天地祖先，開展交流大會。
    反派和中立派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在全天下人的麵前公開龍鳳卷軸的內容，蕭若風要麽乖乖繼位，要麽引發諸王混戰。
    他們各懷鬼胎，但有一點是統一的：把明德帝拉下馬！
    之後誰坐上那個位置，各憑本事。
    外表光鮮亮麗、如日中天的蕭若風，不過是各方角逐的借口，沒有人尊重他的個人意願。
    明德帝不想和胞弟正麵撕破臉，奈何親弟弟不製止下屬們，他自己一個人也扛不住壓力。
    北離地位最尊貴、權力最大的兩兄弟，實則已成為各方勢力砧板上的魚肉。
    遠在南安城的雲滄司農坐不住了，主動找上月合，急切詢問：“你說蕭若風是你的目標，為何遲遲沒有動作？”
    月合撐著下巴，調侃她：“姑姑，這是我第一次見你坐立不安。”
    雲滄司農走到樹下，用力推搡樹幹。樹上寥寥無幾的枯葉翩然落下，結束自己短暫的一生。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她指著地上的枯葉呢喃：“權謀者無視百姓和國家，不擇手段地謀取權力。”
    想不到精明的老狐狸內心也有家國大義，月合挺驚訝的。
    她腦子裏不由想起《雁》裏的一句台詞：
    婦人之仁並非貶義詞，倘若男人能有一些婦人之仁，世間就會少許多枉死的無辜冤魂。
    這句台詞和當前天啟亂象的適配度高達百分之一百。
    蕭若風口口聲聲為哥哥、為黎民百姓，在一手提拔起來的葉嘯鷹麵前，哥哥和黎民百姓統統化為虛無。
    明德帝是皇位最終勝利者，他清楚地知道底下人在做什麽，弟弟會有什麽樣的下場，以及弟弟身死後自己的處境。
    然而他跨不過心裏那道嫉妒的坎兒，暗中推波助瀾。
    書上說，世間無人值得同情，每個人的結局都是源於自己曾做出的一個個抉擇。
    他們賣慘、可憐，主要還是隻顧一時爽，又無法承受缺憾的結局。
    月合拿起掃帚，把散落的枯葉掃到一塊，掏出火硝點燃。
    灰色的煙緩緩飄起，逸散到空氣中。
    火星子接觸到幹燥的枯葉，一發不可收拾。
    紅色火蛇躥得老高，頃刻間席卷了滿地的落葉。它猙獰著，狂嘯著，吞噬周圍的一切。
    月合安靜地盯著火蛇，紅唇慢騰騰地劃起一個弧度。
    “姑姑，我給你講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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