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酥眼神古怪地看他，“義父，你體會不到我們的感受。”
    謝宣驚訝，“我哪裏說錯了？”
    這跟錯不錯的沒關係。
    核桃酥掰著手指頭，詳細闡述裏麵的門道，“我、永安王、司空千落、葉若依，生來身份不凡，選擇眾多。
    人嘛，越是得不到什麽越向往什麽，越容易獲取越不珍惜，哪怕那些東西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珍寶。”
    謝宣腦中靈光一閃，憶起一樁舊事，“永安王殿下當年選的是遊俠道。”
    從明德帝摯愛胡皇後的肚皮裏出來，蕭楚河呱呱落地的那一刻便得到了滿腔父愛和無盡權勢。
    他享受了十幾年，早已膩歪，反倒憧憬起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
    謝宣呼出一口濁氣，莞爾笑道：“普通的江湖人顛沛流離，生活困頓；名門正派弟子顧及宗門聲名，做事瞻前顧後。
    永安王殿下的想法有點像曾經的易姑娘，隻著眼好的，忽視不利的一麵。”
    現實殘忍冷酷，不可能和幻想一樣美好。
    有朝一日他卸下王爺身份去劍蕩江湖，未必過得順心如意。
    李凡鬆和飛軒兩人心下訕訕，不發表看法。
    核桃酥不許他們回避，當眾點破蕭楚河的信心來源：“他由琅琊王教養長大，是白虎使的徒兒、明德帝的愛子，諸位兄弟又恨又懼。
    什麽都不用做，往那一站，人群會主動聚攏過來。青州沐家上趕著討好，文武百官不敢得罪。
    揣著雄厚的資本闖蕩江湖，哪個不長眼的人敢為難他？”
    說來說去還是權力，偏要冠上能力超群、出類拔萃的名頭。
    小姑娘賞玩著生命力蓬勃的蘭花，嗤笑道：“天啟城的人呐，各個虛偽。怪不得我阿娘說真實是一種魅力，讓我以誠待人。”
    話沒啥毛病，但目前的她武功低微，尚無自保能力。
    李凡鬆一言難盡地看著核桃酥，忍不住勸她：“小師叔，誠實固然好，記得要分人。”
    飛軒讚同地頷了頷首，“對付壞人，不要手下留情。”
    核桃酥一把捏住蘭花的葉子，語氣森寒：“你們覺得我心軟？”
    呃！
    兩人琢磨了下她的行事風格，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不是！你頭腦清明，果決堅毅……就是功力差了點，不足以撐起你的坦率個性。”
    核桃酥：“……”
    心有一丟丟的痛，臉有一丟丟的燙。
    現場死一般的寂靜。
    謝宣張了張嘴欲給閨女解圍。
    孰料小姑娘的抗壓能力超強，在六雙眼睛的注視下，鎮定自若地轉移話題：“言歸正傳哈！
    我個人感覺永安王的歸宿有兩個，一、名不副實，上位堪憂；二、遵從自己內心的抉擇。”
    他內心的抉擇是什麽？
    遊俠道，不受拘束地活著，遊曆江湖！
    飛軒撥弄柔弱的蘭花葉子，順手施加些內力，提升它的抵抗力，“小師叔祖，永安王上位怎就名不副實了？”
    核桃酥認為這個問題有點智障。
    “軒兒啊，你承襲國師大人的教誨和崗位，是要做有實權的上位者。上位者該是什麽樣子，你心知肚明。”
    飛軒喉頭一梗，竟找不出合適的言語和她爭辯。
    有實權的上位者，最擅長的是平衡，其次是心係百姓。個人感情、江湖大義統統要排在後麵。
    用世俗的道義去評價國家上層的掌權者，是不恰當的。
    小胖胖心裏苦悶，“神采飛揚的我還未長大便要學習圓滑之道，突然不想當國師了。”
    核桃酥搓手手，杏眸裏閃耀著惡魔般的奸笑，“軒兒，咱們三個私奔吧。”
    噗！
    謝宣一口茶水噴出來，“閨女，別學你娘的虎狼之詞！”
    少年們抱著花盆飛離涼亭，險險避開鏽黃色的二次加工茶水。“前輩不講衛生！”
    三人嫌棄地睨了睨謝宣，抱上花盆去別處，不帶他一起玩了。
    謝宣哭笑不得。一幫小兔崽子，欠收拾！
    國師府內歲月靜好，國師府外情勢急迫。
    隨著明德帝現身豆羹宴，天啟城的風向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各方勢力明裏暗裏朝蕭楚河示好，能抱大腿抱大腿，抱不上也小心侍奉著，免得蕭楚河繼任皇位後責難自家。
    天啟城的水渾濁又洶湧。
    諸位皇子們心裏亂糟糟的，睡不成一個好覺。
    就在這時，第三方進來插一腳。
    不知從哪天開始，街道上響起一首大逆不道的歌謠。
    其內容講的是太安帝欲冊立琅琊王蕭若風為新帝，蕭若風不願，讓位同胞哥哥蕭若瑾。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腔調，和十幾年前一模一樣。
    琅琊王蕭若風已死，內容是否屬實於他沒有任何意義。
    但活著的人不同。
    一旦坐實了明德帝得位不正，他和他的兒子們皆喪失奪位的資格；反過來證明此事造假，那由琅琊王親手教養的永安王蕭楚河定會遭受牽連。
    帝王力挺的偏愛很重要，可能載舟覆舟的是底下的人。
    處理不好的話，天啟地震，北離危矣。
    百官們在朝堂上吵翻了天。
    明德帝腦仁劇痛，引發舊疾。
    藥王辛百草的弟子華錦受蕭楚河委托，進宮為明德帝調理身體。
    城中勢力不安分，邊境也傳來密報。
    情況危急，明德帝想正式冊封蕭楚河為太子，托付朝堂政事。
    天不隨人願，他沒來得及實行，一場動亂就爆發了——
    琅琊王世子蕭淩塵手持太安帝的龍鳳卷軸，率領幾十萬琅琊軍包圍天啟城！
    “叔叔，你幫我個忙。”大軍進城，浩浩蕩蕩朝著皇宮進發。核桃酥收到消息，急忙召喚蘇昌離。
    蘇昌離背著騰空，搶先堵截道：“你不許去！”
    核桃酥癟嘴，扯著他的袖子撒嬌賣萌：“叔叔，淩塵哥哥對我好，我不能眼睜睜看他深陷囹圄。”
    蘇昌離扒拉開她的手，“你和大嫂一樣嘴上硬，背地裏幫人，這樣很吃虧的。”
    “不！大家都能猜到是我阿娘出手相助。”核桃酥與有榮焉地誇讚：“她的高明之處在於隱而不藏。”
    小姑娘最佩服母親這一點。
    好事做了，錢財收了，對方還感恩戴德。
    想著想著，核桃酥受到啟發，萌生出一個新念頭。她撩起高深莫測的笑，衝叔叔勾了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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