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王海平喪失了架設高壓線的領導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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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設高壓線是一件考驗廟溝村人和有關人員的體力和智能的過程。如果高壓線沿著彩霞河岸布線的話,電力局的技術人員預算過,消耗物力財力太多;如果從海鷹圪塔翻山架線,距離縮短許多,可以減少二十多根高壓線水泥電杆,減少高壓線七八千米。如果翻山架設,隻需栽上十五根水泥電杆就可以了。
這種方案確實節約了資金錢財,而實質性的問題又來了,如果翻山架線,把沉重的水泥電杆運到陡峭的山上,沒有一條可以讓架子車通行的路,要麽曲裏拐彎,要麽陡峭壁,全靠的是人力,把廟溝村所有的男女勞力全組織起來,才可能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
萬一有個閃失,很可能把人給墜下山崖,跌成像夏鶯那樣斷掉一條腿的殘廢人,再嚴重一點就會喪失人的生命。這是廟溝村人最不希望看到的悲慘下場。
針對這個擺在廟溝村人麵前最嚴峻的問題,鎮黨委政府、廟溝村全體黨員幹部以及電力局技術人員召開緊急會議,重點討論分析,嚴密論證,精細核算,最後一致得出結論,采用翻越海鷹圪塔架設高壓線,要求廟溝村所有村民發揚"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死,決心與大山鬥"的精神,將要譜寫一曲改天換地、造福後代的生命絕唱。
在選舉這項宏大工程的主要負責人時,王海平一馬當先站起來,推舉自己擔任這個總負責人。
他曆數自己在攔河打壩,圍湖造田中當過機械隊長,修人造小平原的工地上,他也是個總指揮;在建設新農村的事情上,他也是個總領隊;在修鄉村公路時,又是個總領導。他作為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忠誠的"革命者",承擔最艱辛的任務是當之無愧的。他的毛遂自薦的推舉方式,立刻遭到高明亮的反對,明亮嘲諷他,哪件大事情上沒弄出一兩條人命來,他海平村長還想叫村裏再丟上幾條人命?
這是件讓人想想就渾身篩糠的事,海平就別再冒這個風險了,因為海平從來沒有把一村人的生命當回事!高明亮言辭十分尖刻地戳到王海平身上的最痛處,再讓他反撲過來,暴露出他的醜態。
王海平在所有參加會議的人員麵前顯得憤憤不平了,他從人群中站起來,把頭上戴得那頂已褪色的黃色軍用帽抓下來,揉成一團,捏在手裏。
頭發叢中依稀爬出不少蒼白的頭發,也難以掩飾從小就得頭瘡留下的泛起濃汁的瘡疤。
這是廟溝人都知道的秘密,永遠被那頂破舊的黃色軍用帽遮掩著,很少把爛頭皮顯擺在外麵。這次他果真抓下帽子,可以得知他實在憤怒到了極點!
人們瞪起詫異的目光看向他,不知他將有如何的舉措和高書記正麵較量。
他向高明亮說話的聲音並不高,缺少底氣似的,說"明亮大哥說哪裏的話了?我王海平是什麽樣的人,大哥你最清楚了,什麽事不都是你的指示嗎?怎麽能說我王海平從來沒把一村人的生命當回事?"
高明亮譏笑著他,又像平時待他的那種不知是真是假的信任態度,反問他"那我還冤枉你了?”他又把目光掃視了一遍在座的人,又問海平”我指示你領導群眾幹好革命工作,又沒指示你粗心大意不顧群眾安危。修路時炸山死人事件,那天你去哪裏了?"
他的尖銳的指責讓王海平膝黑著臉啞口無言,又把那頂揉得皺巴巴的軍用帽戴在爛頭上麵,擋住了眼睛。
大家再看他時,看不見他的滑稽的眼睛,卻看見穿了很久已經破爛的西服上補上的兩塊大針腳補釘,西服前麵的紐扣掉盡了,敞開的肚皮上苫著短窄的白色汗褂子,髒得成灰色了,又穿開了無數的洞眼兒,酷似一片萊葉被蟲子蛀得遍體鱗傷。
最後,經過常書記幾個主要領導合議,這次架設高壓電線的總負責人是高明亮書記,指揮領導一切事務,鎮政府不予幹涉。
頓時,王海平感到空前的失落和痛苦。
他無精打采地返回養豬場,很想在工人們麵前痛罵一場高明亮,但他又擔心背鍋高明光去高明亮那兒告他的黑狀,就悄無聲無息地睡在那間簡易的茅草房子裏唉聲長歎。他回憶過去跑在高明亮身後,一切聽從他的指揮,事情叫他海平幹了,成績榮譽被高明亮獨自占有了,如今可惡的高明亮居然把他一腳蹬出管理層,他王海平在高明亮眼裏什麽都不是了啊!他得想辦法,讓他高明亮乖乖的放下這個領導指揮權。
顧福財太了解海平的苦衷了,也沒想到高明亮一改往日的作風,不讓海平這個村長插手架設高壓線這場群眾性勞動。
顧福財想不透高明亮這樣為難海平村長的目的用意是什麽,他總覺得幹類似的工作還是海平有經驗,缺少他這個破爛村長還真是不行的。
另一方麵,高明亮在整個廟溝村的威望沒有達到至高的層次,高姓人可以服服帖帖聽他的話,那王姓人就不一定聽他的指揮。王姓人在廟溝村也是大戶家族,人口和高姓人不差上下,隻是王姓人不像高姓人那麽齊心團結,但當影響到王姓人的利益時,他們又不約而同義不容辭地抱成團扞衛王姓大家族的集體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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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王海平一直占據著村長位置的最關鍵原因,也得到全村人的共識。
現在,海平長期在顧福財的豬場裏忙活,雖然他不怎麽幹活,但他習慣性地領料著豬場的所有員工,有時他還敢指揮著顧福財大哥幹這幹那的。
實際上,海平已經成為豬場不可缺少的核心人物,隻是顧小川尚未給他一個響亮的頭銜而已。
顧福財讓婆姨炒兩個小菜,拿出一瓶燒酒,想和海平兄弟喝上幾口,再和他拉幾句話,給他一點安慰吧。
當海平聽到外麵有人喊他,說福財叔叫他哩。
他感到驚訝,福財哥很少單獨叫他到他們家裏去,肯定有重要的事跟他商量哩。他頓時精神煥發,忘記了滿肚子的怨忿,趕緊去了福財家。
剛上院子,他就聞見了炒菜的香味和燒酒獨特的醇香味,便知道福財招他喝幾盅的,高興得他幾步就跨回家門。
他興奮地說"福財哥,今天是什麽好日子,還喝酒哩?”
福財說"我看你垂頭喪氣的,喝上幾盅燒酒,球的毛病都沒有了。"
兩老兄弟第一次坐在暖和寬敞的大火炕上喝起了酒。
還沒喝幾盅,王海平的話就多起來了,掏心掏肺似的把心裏的痛楚講給顧福財兩口子,好像他倆聽了以後就馬上就讓他當架設高壓線的總指揮。
他說高明亮簡直就是隻老狐狸,披著人皮的老狐狸,有好處的事,他就一馬當先地去做,沒有好處的事毫不吝惜地推給別人,他又是胃疼又是牙疼,不是睡在炕上裝病,就是去城裏妹妹家找妹夫看病。
眼前架設高壓線這件大事,公家撥下來不少錢款,每家每戶收了些錢項,高明亮看見有利可圖了,就一腳把他踢出這個圈子,實在往死氣人哩。
他又舉起酒盅,和福財碰了一下,就喝下去了。
福財婆姨害怕海平說話被人聽見,站在院子鹼畔上看有沒有人偷聽,好在沒人聽他在胡說八道,就返回來,嚇唬兩個喝酒的人說,外麵人來人往的,別說人家的長長短短,傳到高書記耳朵裏總是沒有好處的。
海平似乎根本不在乎他高明亮,甚至提高嗓子說,他就想讓那個老狐狸聽見,看他老東西能把他日塌成什麽樣子哩,不行,架設高壓線他必須參加,不插手才他媽的不是個黨員幹部!
突然一種新的構想在他複雜的內心荒原上奔騰而來,令他心潮澎湃,興奮地告訴福財哥“你等著看吧,你海平兄弟不會受高指使,這個總指揮非我莫屬!”
顧福財曾經當過教師,雖說現在他被淪落為一介農夫,但他的思想境界要高出一般農民許多,經常慣性地對一些人給予說教。這便是偉大的教育思想影響著他、陶冶著他。
如今他又激發起一股教育熱情,他對王海平細致地剖析廟溝村人的基本生存狀態和發展態勢,特別分析人性的種種內涵,他啟發海平無論在何種朝代、何種意識形態之中,作為一個人都應順應時代發展,用豁達樂觀的態度應對紛繁複雜的社會,有時必須要夾著尾巴做人。
他的較為深奧的生活哲學,王海平是難以理解的,但王海平覺得福財哥肯定是站在他的角度上說的,他好像聽見福財哥要他夾著尾巴做人,他想福財哥還覺得他海平把尾巴翅得太高了嗎?他的尾巴都被別人絕斷了,沒有尾巴了,福財哥!
酸楚淚水都從這位破爛的村長的眼眶裏流出來了。他也不去揩掉,讓辛酸隨著熱淚肆意地浸瀉吧!福財哥,那條老狐狸現在不把他當成個人呀!他伸出拳頭在顧福財大腿上胡亂捶打,仿佛捶打著可惡的高明亮罪惡的靈魂。
福財說他醉球了,別再胡說八道了,睡上一覺,醒來後球事都沒了。
他果真聽顧福財的話,往被子上一靠,又想了幾分鍾他將要幹的大事,還沒有想完,就呼呼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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