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川一直在咀嚼著李顯龍婆姨的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在回家的路上，他試著問了一下花兒，她的真實想法，不是高玉寶死活都不想複婚嗎？
    花兒的內心也是此起彼伏波瀾洶湧，但她努力地克製著自己，她隻是微微笑了一下，說走著看吧！
    那麽，究竟要走到哪一步才是個盡頭啊！
    天漸漸地暗下來了，天空上的不太滿的月亮也把光亮灑在大地上。那麽，明天又是個什麽樣的天氣呢？
    顧小川把花兒一直送到她們家下麵，自己開著三輪回到家裏。
    他的內心世界裏一直被春花的那句神秘的話語占據著，“走著看吧”，簡單的幾個字，卻包含著非常深厚的意思，讓他難以理解，卻給他的心靈之上拋下幾星耀眼的亮光，那就是人們常說的“希望”。
    帶著這種美妙的希望，顧小川才能最大化地實現他的人生理想。
    人啊，就是如此，當一種真實的感情穿透其內在精神，那股力量可是巨大的無窮的！那種力量也許是許多人所缺少的。
    當然，他是黃土地上一個普通的勞動者，但他一直都在探索農村、農民和勞動的內涵，詮解一代農民的生存價值和生命意義。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農民，不要簡單地理解他生存一生僅僅為了追求一種愛情的權利，在一個得失過程中，也許還有人們永遠無法想像的做人辦事的風格和情操。
    今天晚上，韻兒和二傻就要在省電視上正式登台比賽唱歌，獲獎者的獎品是誘人的。
    這一天清早起來，顧小川特別派了幾個能說會道的工人停止幹活，帶上工資去前村後莊做宣傳，讓所有人都去有電視機的人家觀看自家人的表演。
    有人說趙三鐵家的電視機有毛病了，放不出來圖像，隻能聽到聲音。
    說中話，三鐵家的說洋話的婆姨氣喘籲籲地跑來找小川，痛罵三鐵那個吝嗇鬼買得台破電視機，像個老家親一樣，沒得罪它就裝病了，不是沒圖像就是沒聲音，有時候圖像和聲音都沒啦，眼看晚上看咱的人唱歌哩，偏就又出個洋相整治人哩。
    小川說沒事的，便讓海平叔帶上兩個年輕人重新調整一下天線的方位。
    海平正想去三鐵家裏串串了，說這裏的活還多了，他就不帶人了，電視機那點毛病，他還真有辦法的。
    小川明白他的心意，笑了笑，說那他就去吧。
    那個外地女人頓時興奮起來，說著洋話，說她完全可以打個下手，跑個腿的，王村長，那就趕快去她家把電視機弄好，鄰裏鄰居等著晚上看春韻二傻唱歌咧。
    豬場裏的人都看著王海平和趙三鐵家婆姨一前一後離開的背影，就都嘿嘿地笑，明白這兩個風流男女好長時間沒日弄那事了，今天正好是個好日子。
    隻有海平家大女兒衛紅沒有笑，悄悄地走到那邊的豬舍旁邊，爬在磚牆上看著懶洋洋的豬們在哼哼。
    她很清楚她老子和那個長得俊俏的女人隻要鑽在一搭裏，準沒好事的，但她又不敢說他什麽，最怕她媽發現後鬧出家庭悲劇的。
    現在，衛紅最盼望的是趙三鐵家的電視機馬上能修好，她那死老子趕緊回來，別讓人家在她麵前背後風言風語，她心裏實在難過的厲害啊！
    兩個小時過去了，可她老子還沒有回來，她意識到肯定有事了，他和那個風騷的外地女人說不定正睡在炕上瞎鬧哩。
    衛紅已經是二十一歲的女子了，怎能不明白男女之間那點事呢？
    他們家生活向來貧困，父母親沒有力量能給她們三個女兒再修一孔窯洞另住開，一家五個人都睡在一道大火坑上。
    衛紅小的時候什麽事都不懂，懵懵懂懂的，覺得一家人睡在一道火坑上是件很美的事情，每天晚上臨睡覺前總能聽父母親輪流著講“詩油”，講故事，或者憧憬未來他們家如何過上最好的日子。那種好日子讓女兒們激動得心花怒放，難以忘懷。
    王海平講他可能要當上像高明亮那樣的大官，當上大官以後，她們的老子就像高明亮書記那樣主宰整個廟溝村，把“花果山”承包回來，有吃不完的果子，有花不完的錢。
    那時候，女兒們長大了，老子就給她們找幾個有錢有工作的人家，過上一輩子幸福的生活。
    他的想法是美好的。在困難的日子，真的給女兒們最美好的想象和無盡的信心。
    後來，衛紅長成大姑娘了，懂事了，才明白父親當年講的那些事全是哄她們小孩子的話。
    好幾年過去了，家裏的生活絲毫沒有一絲絲的變化，反而越不如以前了。
    再後來，父親再都不講那些哄孩子的話了，知道女兒們的真正心思，再不會被他的美妙動聽的謊言所打動了。女兒們每天晚上都在他們大人們的哀歎中進入夢鄉。
    就在去年的一個晚上，衛紅才真正從一個無知的少女的純潔過渡到男女之間的複雜的情境中去了。
    那天晚上，她睡了一覺醒來，很尿急，準備摸索著尿一脬之際，她在黑暗中聽到父母親兩個也在黑暗中發出一陣一陣咿咿呀呀，嗲裏嗲氣的聲響。
    他們在幹什麽呀？
    衛紅憑著平時在一些場合裏那些喜歡開玩笑的人瞎說嬉逗所說的老婆老漢種娃娃的事啊！令她不解的是，她的父母親平時總是吵吵鬧鬧的，但在漆黑的夜晚卻是如此的興奮與享受。
    她爸親昵地叫喚她媽為“親蛋蛋”，太可笑了，如今在他爸的心裏，並不可愛的她媽怎麽就變成一個“親蛋蛋”了呢？
    對於兩個始終過著清貧生活的男女，似乎隻有在這個時候才過起了奢侈的生活。
    衛紅那天晚上渾身燥熱，又特別害羞，極端地厭惡兩個大人偷偷摸摸地幹著恬不知恥的事情。
    那天晚上，衛紅失眠了，整個身子蒙蔽在厚厚的棉被中，身體像洗濕了一般，在濡濕難熬和心驚肉跳中拖到天明。
    當她再看到父母親的時候，他們又都是無事的人，好像他們從來沒幹過那種事。人啊，原來是如此的虛偽和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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