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我是林婭婭。”
    她吸了下鼻子，重新變得堅強起來。
    透過手機聽筒，周時硯敏銳察覺到她悶悶的鼻音，很委屈。
    讓他下意識自動帶入家裏那隻小奶貓。
    他上班一天回到家，那隻奶貓也是這樣委屈巴巴的小奶音找他。
    “小林同學有事嗎？”他刻意疏遠距離。
    與女學生保持距離是接下來作為教師最基本的修養，更何況，他也不喜歡和異性接觸。
    “我……”她聲音大了許多：“我就是想問一下，你們學校食堂還需要我們林記送的餃子嗎？”
    學校食堂？
    餃子？
    周時硯疑惑之餘，伸手去掏副駕的公文包。
    京大食堂承包商老板給他的名片不見了。
    難道是他給錯了？
    但小姑娘電話怎麽打他這裏來的？
    冥冥之中的巧合？
    “大叔，餃子，您還要嗎？”林婭婭語氣帶著渴求問道。
    “要。”
    周時硯回道：“有多少要多少，全都要。”
    “全都要？？？”
    在一旁偷聽的趙翠娥忍不住激動的心情，趕緊搶過手機，一臉恭維的笑道：
    “好的老板！隻要您需要，我們會抓緊時間給您送過去！”
    林婭婭站在原地愣住了。
    她顯得很意外。
    大叔竟然，竟然真的會配合她說謊？
    “就是這價格……”
    周時硯聽到趙翠娥尖銳的聲音，不禁皺了皺眉，考慮兩秒，說：“價格你問小林就知道了。”
    話畢，通話掛斷。
    趙翠娥臉都笑出褶子了，扭頭問林婭婭：“快說說，這位大老板給你談的價是多少啊？”
    這畢竟是個謊言，哪有什麽談的價格。
    但為了騙過趙翠娥那雙精明的眼睛，林婭婭隻能故作淡定的報價：
    “素菜餡七塊一斤，肉餡十二一斤。”
    “你個敗家子！！！”
    趙翠娥抄起旁邊的掃帚就打她，“平常素菜餡都賣九塊，肉餡十五，你竟然這麽低就給老娘賣了！”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打打打！你打死我，就讓你兒子去給你沒日沒夜的剁餡包餃子吧！”
    趙翠娥這才慢慢停下來，氣喘籲籲道：
    “你個死丫頭片子！現在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跟我還嘴了！”
    林婭婭摸了摸被打疼的屁股和胳膊，鼓著腮幫子氣衝衝道：
    “你再這麽打我，我就離家出走！”
    林婭婭說完便跑回了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趙翠娥還跑到她房間門外咒罵了幾句，才不甘心的去餃子店張羅去了。
    趙翠娥剛走，林小輝又揉著亂糟糟的頭發從房裏出來，粗暴地敲她的門：
    “姐，我餓了！趕緊出來給我做飯！”
    “姐，你再不出來我可就踹門了！我數三個數，三，二——”
    林婭婭把門打開。
    她本來想發火，但麵對這個人高馬大的彪悍弟弟，怕再吃眼前虧，隻能把火氣壓下去，不耐煩地說：
    “家裏沒吃的，你出去買點兒或者自己做。”
    林小輝耍賴：“我不管！我就要吃你做的。”
    林婭婭瞪了他一眼：“我很累，今天不想做飯。”
    “那我不吃了！我給爸媽打電話，就說你想餓死我算了。”
    說著，林小輝便躺在沙發上，拿出手機撥通林父的電話：“喂，爸，姐她……”
    林婭婭隻能咬咬牙：“做！我做！”
    “我要吃紅燒雞翅，別煮太硬了，咬不動。”林小輝躺在那裏一邊吩咐她，一邊拿起手機打遊戲。
    活在這種家庭裏，林婭婭隻能忍氣吞聲。
    她默默發誓，等她大學畢業了，一定要離這個家越遠越好，一輩子都不要再遇見。
    飯菜做好剛端上桌。
    餃子店那邊的趙翠娥就催她趕緊去幫忙。
    說是幫忙，其實就是壓榨她一個人的勞動力。
    趙翠娥一輩子摳習慣了，店裏連個幫忙的阿姨也舍不得請。
    而她本人又懶又好賭，趁林父出去跑外賣，就去隔壁茶館約人打麻將。
    剁餡包餃子煮餃子送餃子的工作，全都落在了林婭婭的頭上。
    今兒就算來了大單，趙翠娥也不例外要去忙裏偷閑打麻將：
    “五點之前必須包一千個肉餡餃子送到京大食堂，少一個餃子的錢，我都拿你是問。”
    撂下話，趙翠娥就提著手提包出門了。
    一千個餃子，而且還是主打手工餃，連餡料都沒剁，她在短短四個小時裏怎麽來得及？
    這還不是重點。
    重點是，京大食堂根本不要餃子。
    大叔隻是配合她演戲而已。
    接下來該怎麽辦？
    林婭婭坐在那堆餃子食材麵前，一時間毫無頭緒。
    嗡嗡嗡——
    手機來電震動響起。
    是通陌生號碼，她拿起接聽：“您好，這裏是林記餃子館，請問是需要訂餃子嗎？”
    “是需要訂餃子，請問您是林婭婭小姐吧？”對方想要確認她身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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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位叔叔的聲音，很溫柔。
    “您好老板，我是林記餃子館的林婭婭，請問您需要預訂多少餃子？地址是哪裏？”
    “噢！我是京大食堂的負責人，我們在您那裏預定的餃子大概什麽時候能送到啊？”
    大叔客客氣氣問道。
    林婭婭很是意外：“你們京大，確定是要我們的餃子嗎？”
    “當然了，泰興那位周總要……”對方突然笑了笑：
    “我們老板覺得你家餃子好吃又衛生，所以就決定給學校食堂也安排上！”
    要不是泰興集團的那位爺發話，誰沒事要一個街頭蒼蠅館子的餃子啊。
    “你們老板姓蘇？”
    那張名片上寫著名字。
    她終於知道，原來資助她的那位大叔姓蘇。
    很好聽溫柔的姓氏，和大叔一樣溫柔。
    “對對對！”
    食堂負責人抹了一把汗回道。
    食堂確實是蘇家承包的，但答應要餃子的卻是周家大公子，他就一個打工的，蘇周兩家又即將聯姻，還真是兩邊都不敢得罪。
    電話裏又問：“所以林小姐，您那邊大概……”
    林婭婭抓住這次機會：“您放心！我在天黑之前盡量包一千個餃子送到學校來！”
    既然那位大叔存心要，她正好又有需求，就不如兩全其美成就這樁生意。
    隻是一千個餃子，她就算有十雙手也忙不過來啊！
    不管了，先打電話找幫手吧！
    從小學到高中的同學，朋友，隻要離得近的，閑著沒事的，她都通通打電話叫過來幫忙。
    直到臨近五點，趙翠娥回店裏的時候，她總算把一千個餃子湊齊了。
    在趙翠娥淩厲的目光中，她將打包好的幾箱餃子都放皮卡車裏，和林在徳一起去京大送餃子。
    車子進入校園。
    晚霞鋪滿半邊天，整個校園都被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
    操場上有學生在散步，籃球場有競賽和喝彩聲，圖書館方向有成群結隊的去學習，一切都是充滿朝氣與陽光的青春少年。
    林在徳不禁扭頭看了看副駕上的林婭婭。
    她穿得破破舊舊的，身上常年還一股蔥花和油煙的味道。
    明明長得那麽漂亮可愛，卻要來到這種家庭遭受這種罪。
    要是當年把她送給劉家當童養媳，興許還能……
    “爸，到了！”
    林婭婭滿心歡喜下車，望著如天堂一般美好的校園不禁愜意的伸了個懶腰。
    終於，她就要進入這裏實現人生夢想了。
    “婭婭，你長大了想幹什麽？”
    往食堂門口抱餃子打包箱的時候，林在徳問了一個十九年都不曾關心過她的話題。
    “我長大了，”她想都沒想：“要當金融界大佬，我要賺錢，賺很多很多的錢！”
    林在徳看著她一臉憧憬的樣子，心裏默默為她難過了三秒。
    金融界大佬哪是一個高中生能當的。
    女孩子就不該有夢想，就該長大了老老實實嫁人，盡早為娘家人減輕生活負擔。
    “您就是林婭婭？”
    一走進食堂三樓的辦公室，食堂負責人就親自迎上來。
    “我是。”
    林婭婭禮貌笑著問道：“老板，餃子已經都給您放冷凍庫了。都是我們人工現剁餡，現包的。絕對零添加，保證好吃！”
    “好好好！”
    負責人拿出幾張提前準備好的鈔票，遞給她：“辛苦了，這個您收好。”
    林婭婭數了下張數：“老板你給多了，我們隻送了一千個餃子。”
    “老板按照原價訂的，您就收著吧。”
    “另外兩百是明天的預定，還是要一千個，可別忘了。”
    “好的好的，那就謝謝你們老板了！”
    林婭婭道完謝，拿著錢就轉身準備走出辦公室。
    卻迎麵撞上一個打扮精致的女生。
    “對不起對不起……”
    蘇淺淺嫌棄地拍了拍身上的高定小短裙。
    “真是鄉下來的土包子，髒死了！”蘇淺音鄙夷地瞪了她一眼。
    林婭婭聽到這句話，想要抬起的腳又放下。
    她扭頭看著蘇淺淺：“對不起，如果我弄髒了你的裙子，我可以賠你幹洗費。”
    “但是，請你不要侮辱我。”
    蘇淺淺沒想到林婭婭會反駁她，愣了一下，隨即冷笑道：
    “哼，你一個幹粗活的賠得起嗎？這條裙子可是名牌！”
    林婭婭挺直了背脊，毫不示弱地回應：“我現在可能賠不起，但不代表我以後也賠不起。”
    “切！”
    蘇淺淺都懶得搭理她。
    一扭頭，笑眯眯走過去找食堂老板：
    “舅舅，我爸又把我的卡給停了，您再借我點零花錢花花唄？”
    食堂老板愁眉苦臉：“哎唷我的小祖宗，你就別來折騰我了，你爸那邊都放狠話了，不準我再插手你的事，要不然，我都得從你家公司滾蛋。”
    “哼！你們不管我就算了！我去找姐夫，我姐夫他肯定會管我的！”
    “我的小祖宗喂，你可別亂叫姐夫，八字還沒一撇呢！要是被周家那位爺聽到了，咱們都得玩完。”
    “哎呀我就要我就要！我就要叫姐夫，姐夫姐夫姐夫……”
    “好好好！舅舅給，舅舅給總行了吧！”
    林婭婭站在樓道裏等林在徳從廁所出來，都能聽到辦公室裏傳來蘇淺淺發嗲的聲音。
    聽得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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