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沉眠的劍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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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銘視角)
    黑暗。
    並非虛無,而是如同沉入萬丈深海,意識被溫暖而沉重的潮水包裹,不斷下墜。外界的一切聲響——湖水的流動、蘇醒者的驚呼、蘇玉真帶著擔憂的呼喚——都變得模糊不清,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琉璃。
    三百年的執念,三百年的籌謀,在師父淩霄子化作星光、沒入林羽眉心的那一刻,終於塵埃落定。巨大的疲憊感如同山崩海嘯,瞬間吞沒了我殘存的神魂之力。
    成功了。
    林羽,不,那孩子是師父善念的化身,亦是我用另一種方式延續的弟子,他終於承載起了守門人的職責。看著他額間那枚代表著責任與力量的青銅劍紋,感受著他體內那初生卻已磅礴的、混合著我與師父氣息的劍元,一種難以言喻的平靜取代了長久以來的焦灼與陰鬱。
    這具身體,這具因師父的善念而生、由我親手塑造並引導至今的軀殼,終於真正屬於他了。而我,江銘,一個本該在三百年前就隨著師父一同逝去,卻因執念和不甘強行滯留世間的幽魂,也到了該謝幕的時候。
    “睡吧...接下來...是你的時代了...”
    最後的囑托融入他的識海,我放任自己的意識沉入那片由天闕劍種和林羽本源劍魄共同構建的深邃之地。這裏不再有青銅的冰冷,也沒有熔爐的灼熱,隻有一片寧靜的混沌。我的存在,如同一道即將燃盡的燭火,光芒微弱,卻並非熄滅。
    我能感知到他。
    感知到他睜開雙眼,右眼冰藍,繼承了我神魂的凜冽與洞察;左眼墨黑,蘊藏著師父那曆經磨難卻最終純淨的劍魄本源。感知到他輕輕抬手,指尖撫過胸前——那裏,半截天闕劍的紋路正在皮膚下隱隱浮現,那是我們之間最後的、也是永恒的聯結。
    劍魄雙生,非為分離,實為共生。
    我欺騙了所有人,包括我自己,甚至可能也包括了幽冥殿主那個怪物。所有人都以為我江銘冷酷無情,剝離師父善念是為了製造一個完美的工具,一個最終可以承載我重生、助我奪取幽冥殿主力量的容器。
    但唯有最深層的靈魂知道,在那三百年前痛徹心扉的雨夜,當我手持天闕劍,麵對已被青銅侵蝕、善惡扭曲纏鬥的師父時,那撕裂般的痛苦。我無法徹底毀滅師父,無論是善是惡。最終的選擇,是賭上我的一切,用天闕劍斬斷那腐朽的枷鎖,將尚未被汙染的、最純粹的善與劍魄剝離出來,賦予其新的形態與生命。
    那便是林羽。
    而我,則承載了所有的記憶、所有的陰暗、所有的計謀與罵名,以神魂狀態苟延殘喘,守護著這道善念化身,一步步引導他成長,等待他足夠強大的那一天,等待能徹底淨化師父被汙染本體、終結這場輪回的時刻。
    弑師?那不過是演給幽冥殿主看的一場戲,是為了讓林羽能在極致的痛苦與背叛中淬煉劍心,也是為了在他靈魂深處種下最終能反製幽冥殿主的種子。天闕劍種選擇他,從來都不是巧合。
    如今,爐火已熄,青銅褪色,師父得以解脫。我的使命,已然完成。
    沉重的睡意如同最柔軟的蠶絲,一層層將我包裹。在這徹底的放鬆中,一些被刻意忽略的細微感知,卻如同水底的暗礁,悄然浮現。
    那是一種…餘溫。
    並非來自林羽蓬勃的生機,而是來自下方,來自那座已然“熄火”的巨大青銅熔爐深處。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頑固的悸動,仿佛一顆沉睡的惡魔心髒,在冰冷的灰燼之下,仍保留著最後一絲灼熱。
    幽冥殿主的狂笑似乎仍在耳畔回蕩——“…不過是劍修一脈處理廢料的熔爐!”
    真的結束了嗎?
    那座熔爐,吞噬了無數劍修劍魄,甚至以師父本體為燃料三百年,其背後僅僅是為了“處理廢料”?幽冥殿主,那個由曆代守門人惡念集合而成的可怖存在,它的目的,難道僅僅是為了維持這個熔爐的運轉?
    師父最後艱難吐出的“陷阱”二字,此刻品來,似乎另有一層深意。
    還有,蘇玉真…她似乎知道得太多太多了。她那句“恭喜守門人”,平靜得仿佛早已預見了這個結局。她的真正目的,又是什麽?
    這些念頭如同微弱的火花,在我即將完全沉眠的意識中一閃而過,卻不足以點燃任何東西。太累了,三百年的重負,需要徹底的休息。
    我的意識最終沉入了無邊的黑暗裏,如同沉入一口古井,唯有井口上方,隱約倒映著林羽所見的、新的世界。
    但我知道,這並非終結。
    我與林羽的共生之契已然達成,天闕劍的完整形態或許終將在他手中重現。而當那半截劍紋徹底蘇醒之時,或許也是我這道沉眠的劍魄,再次被喚醒之日。
    九幽的危機若未解除,爐火若未徹底熄滅,那麽這場延續了三百年的宿命,便遠未到終點。
    下一章,將是林羽的時代,但江銘的故事,或許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在沉睡中…悄然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