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野豬足足有兩百斤，陸晚和金枝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處理幹淨。
    恐怕那野豬一輩子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兒得罪了旺財，以至於它要帶著一群狼去圍攻它，這也就罷了，居然還要把它送給人類！
    “總之，旺財就是很厲害，大伯娘是把它當成家人來養的。”
    王昭點點頭：“它的確很厲害。”
    要是不厲害，也獵不到那麽大的野豬。
    這災荒年，又是戰亂又是雪災的，人人自危，糧食告罄，百姓們食不果腹，因為那旺財，居然讓她們一路上都是吃肉過去的。
    王昭一時間哭笑不得，又是苦笑又是無奈。
    這人世間本就千姿百態，有人歡喜有人愁，有富貴就有貧窮，亦如有生有死。
    “能獵到兩百斤野豬的狗，我倒是很想看看，它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狗。”
    王昭說：“如此厲害，便是比之傳說中的火雲狼也不為過。”
    “火雲狼？”雁兒沒見過火雲狼，卻聽說過，狼群中最厲害的狼，是狼中王者。
    群狼之首領。
    “是啊，上京貴人們，總以自己能擁有一隻火雲狼為榮，然火雲狼生性忠烈，絕不屈服在人類之下。”
    “一旦被人類捕捉，它們便會自戕而亡，宮廷馴獸師便四處尋找狼族同類，以虐殺狼族的法子，逼迫火雲狼屈服。”
    “最後，他們還會拔掉火雲狼引以為傲的獠牙和利爪。”說起這些時，王昭臉上盡是嘲諷。
    因為她曾有幸見過，馴獸師們是如何馴服火雲狼的。
    靠的便是這種殘忍且泯滅人性的法子。
    火雲狼通人性，且靈性十足，它們會保護弱小的同類，所以當人類虐殺它們的同類時，為了保證同類的存活，它們不得不被迫屈服。
    “所以這世上，最殘忍的，便是人類本身。”陸晚牽著馬在前方走著，王昭走不了路，隻能待在馬背上。
    她的腿還需要一些時間去恢複。
    “是啊，戰亂因人而起，他們互相爭奪資源、城邦，權利和地位都要兼得。”
    王昭在上京裏浸淫著，早就深諳這些道理了。
    “若是這天下沒有紛爭該有多好，他們也不必流離失所，妻離子散，更不會易子而食。”
    可戰亂是一個時代發展的必經之路。
    “此番大亂，尚且不知輸贏，皇城載歌載舞，邊城州郡餓殍遍地。”王昭笑的嘲諷。
    嘲諷那些高位者隻知道躲在宅院裏夜夜笙歌。
    獨留這些百姓，在人性中苦苦掙紮求存。
    她和姐姐，亦是這樣局勢之下的產物。
    隻是她們幸運，得衛將軍救贖，才有了自己的一條生路。
    “這雪太大了。”她的係統顯示，這樣的雪沒有盡頭，不知道淹沒了多少脆弱的生命。
    “是啊，雪太大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停。”
    已經是新的一年了，以往年這個時候，百姓們都沉浸在新年的歡樂中，城邦之中煙火綻放，親人歡聚一堂，談笑風生。
    而今卻一片淒涼，難免令人心頭發痛。
    “走吧，往前走吧，沒關係的，邊城的雪總會過去的，沒有新年也沒關係！”
    陸晚語氣輕快：“咱們有旺財送的野豬，今天晚上燉豬肘子吃！”
    陸晚向來是個說幹就幹的人，說燉肘子就燉肘子，香料的特殊香氣在陰暗的林中發酵著。
    “爹，好香啊，是不是有人在燉肉？”
    那香飄十裏，勾的那已經陷入睡夢中的孩童在父親懷中不安且難耐。
    “傻孩子，這林子裏哪兒來的人燉肉？”
    現在大家吃的都是草根樹葉和樹皮一類的東西，他們實在是太餓了，餓到肚子裏沒有一丁點兒東西。
    他們就把樹葉摘下來剁碎，放點兒隨身攜帶的粗鹽巴一起煮，沒有半點兒油水的東西進入肚子裏，是管不了多久的。
    “當家的，我之前聽他們說，太春山那裏有人吃人，他們把災民騙進去殺，燉成肉湯分給路過的難民，然後把他們騙進來。”
    “你說……這大半夜的，林子裏的肉香不會是……”
    女人的話頓時讓男人懷裏的孩子驚醒了，他忽然就覺得這肉香其實一點兒都不香了，甚至還有些惡心。
    “娘，他們、他們該不會是在燉人肉吧！”
    “是啊是啊，這大半夜的，哪兒來的肉，咱們也不是沒想過在林子裏找一些野雞野兔啥的，但根本沒有。”
    這林子裏安靜得很，一點兒東西都沒有，別說野雞野兔了，他們就算是掏老鼠洞都掏不出一點兒東西來。
    雖然燉人肉聽上去很可怕，可這個味道實在是太香太香了。
    對於餓了一路的人來說，這種味道簡直就是一種救贖，他們如同餓了許久的餓狼，恨不得循著那肉香的來源撲過去，饕餮一頓。
    “那咱們還是離遠一點兒吧，這萬一真是什麽惡人……”
    “我聽說，他們最喜歡吃的就是小孩兒和女人，太春山那裏就死了好多，他們會先殺了女人，優先提供給男人們吃，最後才會輪到女人。”
    不論何時，女人似乎都處於一種極端惡劣的生存環境之下。
    受苦受難的是女人，遭受唾罵的同樣還是女人。
    “好了好了，都不許胡說了，哪裏是什麽人肉，說不定就是人家運氣好，獵到了野味兒。”
    隊伍領頭的人不允許有人在這裏散播謠言動亂人心，本來大家就是好不容易才團結在一起的，要是人心散了，他們這些人在這樣的環境下，是很難生存的。
    不管怎麽說，人多力量大，把人都聚集在一起，總好過獨狼。
    遇到危險了，也能有人拉一把。
    陸晚的一鍋豬肘子已經燉好了，昏暗幽光下，鍋爐裏冒著氣泡，熱氣在不斷蒸騰著。
    “大伯娘，好香啊。”
    雁兒摸索著摸到了碗筷，捧著那一碗熱乎乎的豬蹄湯。
    “慢點吃，燙。”
    陸晚盛了一碗拿去給王昭，她腿上的石膏還沒有卸下來，這兩天全都是靠金枝和陸晚攙扶著。
    饒是經常生活在上京的王昭，聞到這味兒也不由得咽口水。
    野豬那種東西，上京城的貴人看都不看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