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晚檢查了寶珠的身體，一切平穩，沒有異常。
    不過因為被抽走了十年壽命的緣故，這兩日她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些虛浮無力了。
    她守在寶珠的窗前，看著孩子日漸紅潤的臉蛋兒，隻盼著她能早日醒來。
    “陸娘子，您女兒還沒有醒嗎？”
    村子裏的婦人進來，擔憂地看向她。
    陸晚笑笑：“是啊，不過不用擔心，她……隻是睡著了。”
    讓她多睡睡，身體才能恢複的好，睡覺是身體最好的恢複方式，雖然擔心，卻也不得不等。
    婦人拿著他們烤好的番薯進來，烤焦的甜香在空氣中彌漫。
    寶珠以前最愛吃她烤的番薯了，陸晚怕她不好消化，總是不讓她多吃，再加上那一口爛牙，總喊牙疼……
    如今細細想來，卻是十分懷念從前的日子。
    那嬌俏明媚的小姑娘在她懷裏撒嬌的樣子。
    心中隻是這般微微一想，便開始泛酸疼痛，想著以後的日子，定要多陪陪孩子。
    她不確定自己能否永遠留在這個世界，至少能在已知的日子裏給足他陪伴，讓自己這個娘親的身份，充分利用起來。
    “陸娘子，我們餘水縣有一種祝禱之術。”
    “以前我們每年過年的時候，大家都會圍在一起跳舞，你看。”
    婦人推開窗，發現外麵的孩子們臉上都畫的五顏六色。
    身上掛起了鈴鐺。
    她說：“這是我們餘水用來祝禱新年，驅散邪祟的屋，每村每戶的孩子都會跳。”
    “等到夜幕降臨，篝火燃起，他們就會跳起祝禱之舞，祈求上蒼保佑來年風調雨順，家人平安，遠離病痛。”
    大概是他們知道了陸晚的女兒一直昏睡不醒，所以才想著用這種法子來試一試。
    雖然鬼神之說純屬無稽之談。
    可這樣的方式從古至今早有傳承，是人們心中的信念，更是對自然未知的探索。
    按照餘水縣古老的習俗，德高望重者以雞血塗麵，將鮮豔的羽毛插在發間，手持銅鈴立於火堆前。
    孩子們的麵上塗著赭石與靛青的圖騰，腰間掛著鈴鐺，隨著村長嘶啞蒼老的吆喝聲擺動身體。
    鈴聲忽遠忽近地蕩開，光影照在人影上，他們躍動著，甩開長鞭，踏著腳步，隨著篝火的燃燒一起祝福，祈求神明垂憐。
    陸晚倚在床邊，靜靜地看著，眼裏燃燒著篝火的光芒，那張看似平靜的麵龐下，心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卻沒有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寶珠，稚嫩的指尖在輕輕顫動著。
    金枝偷偷抹了一把眼淚，妹妹沒有醒，她很難受。
    此刻看著村裏的孩子們在村長的帶領下，跳著代代相傳的祝禱之舞，心中又是酸澀又是難過。
    她抬頭看向門口懸掛的風鈴，叮叮當當，纏繞著風，聲聲不散。
    孩子們跳完了祝福之舞，紛紛看向窗口的陸晚。
    她唇邊蕩開一抹笑意，走出來撫摸著孩子們稚嫩的臉頰：“謝謝，謝謝你們。”
    “陸娘子，應該是我們謝謝你才對，如果不是你，我們也許是熬不過今年的。”
    “但現在我們有了可以避難的地方，還有那麽多糧食，您毫不吝嗇地分給我們，孩子們已經許久沒有吃飽過飯了。”
    就連豬圈裏的豬都瘦的不成樣子了，不過現在他們不用擔心了。
    這裏有很多的糧食，而且還有一片空地，陸娘子說，可以教他們種出高產量的莊稼來。
    “阿娘，阿娘，寶珠醒了，妹妹醒了！”
    金枝歡呼的聲音傳來，陸晚幾乎一陣風似得衝了進去。
    “寶珠？”
    她小心翼翼呼喚著孩子的名字，迷迷糊糊的，寶珠睜開眼就聽到了阿娘的聲音。
    她以為自己的錯覺，她等到了阿娘好久好久，一直都沒能等到阿娘。
    再後來，她就以為自己等不到阿娘了。
    可現在，她聽到了阿娘的聲音，也看見了阿娘的臉。
    “阿娘……”
    她一定是還在夢裏，一定是夢還沒醒。
    寶珠伸出手，想要摸摸阿娘，她真的好想好想阿娘，想要鑽進阿娘的懷裏，阿娘身上總是香香的，軟軟的。
    陸晚握住了孩子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誒，阿娘在呢！”
    掌心是溫暖的觸感，寶珠忽然意識到，這不是夢。
    眼前的阿娘是真的阿娘，不是夢裏的阿娘。
    委屈忽然襲上心頭，從最初的茫然懵懂，忽然變得委屈大哭了起來。
    “阿娘，阿娘……寶珠好想你，寶珠還以為永遠都看不到你了！”
    孩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陸晚忙把她抱在懷裏：“沒事了沒事了。”
    “寶珠乖，不哭，剛醒來，不要哭。”
    陸晚輕輕撫摸著孩子柔軟的發絲，懷裏那小小的身子暖呼呼的，真的是她的女兒醒來了。
    那熟悉的哭聲，雖然委屈，但卻是鮮活的。
    他們都聚集在了屋子裏，看見那昏睡許久的小女孩兒終於醒了，他們也開心地笑了起來。
    陸老爹陸老娘心裏的一塊兒巨石也總算是放下了。
    “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他們以為這一切都是虛驚一場，卻不知是陸晚用自己的壽命換來的。
    從某些程度來講，陸晚是惜命的。
    可若是能有一命換一命的機會，這世上的大多數母親，都會選擇用自己的命去換孩子的命。
    她們所求，不過是孩子平安健康罷了。
    寶珠一醒，陸晚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神清氣爽的。
    他們在山寨裏開辟出了更多的空地來，陸晚的空間裏是有不少的食物，但卻不能光明正大地拿出來用。
    隻能時不時偷摸放一些在山賊之前的糧倉裏，村民們吃著吃著發現，怎麽連著吃了半個月了，這糧倉裏的糧食好像一點兒都沒見少。
    “奇了怪了，我記得明明昨天才搬出來兩大袋土豆，兩袋麥子出去，還特意清點了一下，怎麽今日一瞧反而還多了？”
    剛偷放完糧食的陸晚聞言，腳下踉蹌險些跌倒。
    “陸娘子，您可得小心些，別摔倒了。”
    得虧身邊的婦人伸手，及時扶住了。
    陸晚嘴角一抽：“興許是你們清點錯了，這糧食隻有越吃越少的，哪兒有越吃越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