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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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幾之前,宋詞安倏然起身,收斂起所有繾綣心思,麵上的緋紅亦如潮水般緩緩褪去。
    他輕輕扶起還端坐於軟墊之上的師尊,目光忍不住又向那濕潤如櫻的紅唇投去一瞥,旋即便匆匆移開視線,不敢再多看一眼。
    “詞安,”忘憂仙君並未理會自家徒弟的細微動作,隻是輕牽起他的手,柔聲道:“且抓緊為師。”
    宋詞安尚未及回應,隻覺眼前一陣光華流轉,瞬間便不知自己身處於何方。
    幾個場景迅速更迭之後,他的意識方才逐漸清晰,察覺自己的手仍被師尊牢牢握住,而師尊已然施展縮地成寸之術,帶著他來到了一個幽靜的巷陌之間。
    前方不遠處,有一道人影,行動間略顯慌亂失措。
    尤為關鍵的是,那人灰色衣袍的後領之處,緊緊貼附著一張黃紙,正是師尊所剪的紙道人之一。
    但見前方那人行走間忽地身形一頓,繼而如同被冰封了一般,僵立當場,不再有任何動作。
    宋詞安心中頓時明了,定是師尊對那人施展了定身術。
    他連忙加快腳步,上前來到那人身旁,沉聲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散播那鬼麵瘡之疫?”
    那人眨巴著驚恐萬分的雙眼,望著宋詞安及他身後緩緩步近的忘憂仙君,竟一時語塞,不敢開言。
    “速速道來,以免受皮肉之苦!”宋詞安厲聲催促。
    “我……我不過是個聽命行事的小人物!若不遵從,他們便會加害於我全家!仙人慈悲,饒我一命!我也是被逼無奈啊!”那人聲音顫抖,恐懼至極。
    “究竟是何人指使你如此行事?”
    “他……他是萬壽山上的修士。”
    聞聽此言,宋詞安不禁眉頭緊鎖,再次細細打量起眼前這人。
    隻見那人身著一套粗布衣衫,長著一張大圓臉,眼睛不大,雖有神,卻飄忽不定。明明一副魁梧之軀,此刻卻滿臉怯懦之色。
    宋詞安微微眯起雙眸,露出一副威嚴冷峻之態,再次喝問道:“可知其姓名?亦或他如何與你聯絡?”
    “那……那人每晚都會來到小人家中,留下一瓶不知是何物的血水,並給小人服下一顆解藥,然後便離去了。”那人戰戰兢兢地回答。
    “這瘟疫如何傳播?”
    “就……就是……”他望著宋詞安,遲遲不敢繼續言說。
    “說!”宋詞安頓時橫眉怒目,厲聲喝道。
    “就……就是將那血水設法沾染到他人的肌膚之上……”那人嚇得聲音都變了調。
    “即刻前往你家!前麵帶路!”
    這時,那人才發現自己又能動彈了,然而,這一能動,他立即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
    宋詞安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如同拎起一隻小雞般將他拎在手中。如此,那人才勉強站穩腳跟,顫顫巍巍地引領著宋詞安與忘憂仙君來到他家那幽靜的小院之中。
    那座院落有些狹小,且頗為破落,仿佛已許久未曾有人打理,四處皆是落葉與雜物堆積。
    院落的一角,各式各樣的空酒壇散落一地,幾乎要將整個院落填滿。
    忘憂仙君駐足於院外,遲遲不肯踏入。宋詞安心領神會,知曉師尊定是嫌棄這院落髒亂不堪,不願步入院中。
    他環顧四周,卻並未發現有何幹淨整潔之處可供休憩。
    於是,他輕聲說道:“師尊,要不您先返回客棧吧。弟子一人在此跟隨便是。”
    忘憂仙君並未言語,隻是輕輕一抬手,將自己的靈舟召喚而出。他毫不猶豫地拉起宋詞安的手,二人一同躍上了靈舟之上。
    隨後,他將靈舟懸浮於小院的上空,靈舟自帶的隱匿陣法悄然發動,將他們的蹤跡完美地遮掩了起來。
    此刻,蒼穹如深邃的藍綢,幾顆星辰悄然點綴於天邊,猶如點點微弱的燈火,在初夜時分靜靜閃爍。
    忘憂仙君在幽深的穹蓋下,更顯清冷靜雅。宋詞安看著師尊,又想起客棧裏,兩人唇齒交纏的那一幕。
    宋詞安體內又湧起一股無名的燥熱,臉又不自覺紅了。好在此刻,夜幕已緩緩降下,將他的臉色和窘境很好地掩飾了起來。
    見師尊在閉目養神,宋詞安便在他身旁坐下,注意力投入下方到的小院中,關注著其中的一舉一動。
    剛才那圓臉男子,正一臉苦相,坐在那一堆空酒壇旁的一個矮凳上飲酒。
    一口接一口,好像那酒壺裏裝的不是什麽瓊漿玉液,而是能救命的靈藥,而他已將自己全部身家性命係與其上。
    宋詞安望著這一幕,心中不禁生出幾分不屑與冷笑:剛才還口口聲聲說有人拿他家人性命做威脅,如今看來,他上無老父老母需要贍養,下無妻兒子孫需要照顧,恐怕所有的黑心錢全都用來買酒喝了。
    又等候了許久,直至大約亥時,宋詞安忽見一修士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小院中的空曠之地。
    “我說趙三,你能否將這些空酒壇收拾收拾?老子都快無處落腳了!”
    趙三卻置若罔聞,依舊自顧自地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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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修士見狀,怒從心生,施展靈力一把奪過趙三手中的酒壇,“嘩”地一聲,狠狠地砸在了那堆積如小山般的空酒壇之上,酒液四濺。
    “你越發長本事了,老子與你說話,你竟敢不睬?”
    趙三緩緩抬頭,瞥了他一眼,臉上滿是愁雲慘霧。
    那修士見狀,心中半是譏諷半是解脫,歎道:“上麵來了命令,從現在起,那事就不可再做了。你也趕緊找一份正經營生吧!”
    言罷,他向趙三伸出了手掌,掌中托著一物:“給,這是今日份的解藥。”
    趙三沉默不語,隻是默默地接過那枚解藥,雙唇微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終究沒有開口。
    修士見趙三握著藥丸,遲遲沒有吞下,催促道:“趕緊服下解藥,確保你無恙之後,我再走。”
    趙三古怪地看了修士一眼,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解藥,終究是沒有言語,一口將其吞下。
    “說好的報酬呢?三百兩銀子,給我。”趙三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急切。
    “嗬,我自然不會忘,不過你也用不著了。”修士冷笑一聲。
    “為何……”趙三的話還未說完,突然整個人一陣抽搐,口中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緊接著他的整張臉變得詭異通紅,仔細觀之,竟隱隱透出一個鬼頭的形狀。
    “你……你……”趙三的兩眼瞪得滾圓,直至倒地的那一刻都未曾合上。
    不過片刻工夫,趙三的屍體竟化作了一攤血水,觸目驚心。
    直至此刻,宋詞安的心中才起波瀾:倘若那日師尊未曾出手相救,自己恐怕也會落得如此下場,化為一灘腥臭血水,匆匆了卻此生……
    於是,宋詞安心底對師尊的感激又多了幾分。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那位修士,隻見其又從懷中取出一枚寶藍色的小瓷瓶,以靈力為引,將地上的血水緩緩吸入瓶中。
    “詞安,速將其拿下。”
    就在宋詞安猶猶豫豫要不要出手時,忘憂仙君直接對他下了命令。
    “是,師尊。”
    宋詞安應聲而動,身形一躍,穩穩落於院落中央,七絕劍已緊握手中,劍尖微顫,散發出森然寒意。
    那修士反應亦是極為敏捷,當宋詞安的劍如電芒般刺來時,他身形一側,便巧妙地避開了這一擊。
    宋詞安豈會給他喘息之機,緊接著便是一套行雲流水般的劍招,攜著淩厲的劍氣,朝那修士洶湧而去。
    盡管那修士修為略勝宋詞安一籌,但在劍法與身法上卻稍顯遜色。故而兩人實力相當,一時之間難辨雌雄。
    劍影交錯,石火電光間,兩人已交鋒數百回合。此刻,宋詞安出劍依舊沉穩不亂,反觀那修士,已顯露出心浮氣躁之態,戰意闌珊。
    隻見那修士大喝一聲,聲震屋瓦:“來者何人?有何賜教?”
    宋詞安卻不答,反怒問道:“你又是何人?為何假冒萬壽山弟子,在此地行惡?”
    他嘴上言語不斷,手中劍招亦是未曾停歇,直逼得那修士步步後退,險象環生。
    “哼!我乃萬壽山齊光真人座下弟子!你若不想惹事上身,就趕緊滾吧!”
    “一派胡言!”宋詞安怒喝道,“萬壽山傳承三千年,一向秉持中正仁和之道,行救苦救難之事。豈容你這等宵小之輩隨意汙蔑?若不實話實說,今日便留命於此吧!”
    言罷,他手中劍招愈發狠辣了幾分,劍光如電,直取那修士要害。
    然而,那修士卻冷哼一聲,隻見眼前黃光一閃,其人便如鬼魅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傳送符!
    唉呀!大意了!果然自己在實戰中還是曆練不足,總是被這等小把戲所騙!
    宋詞安懊惱地返回靈舟,一見到忘憂仙君,便當即跪拜在地:“師尊在上,弟子無能,讓那人逃了,懇請師尊責罰。”
    忘憂仙君神色依舊淡然,非但沒有動怒,反而溫聲撫慰:“無礙,那人確是萬壽山之人。”
    啊?!此言一出,宋詞安驚詫萬分,難道萬壽山真與那魔族勾結,行此等大惡不赦之事?
    “師尊可識得此人?”
    “不識。”
    “那師尊何以斷定?”
    “他所施展的功法,正是萬壽山的不傳之秘——萬壽歸一訣。”
    聞此,宋詞安更是震驚不已,滿心疑惑,這樣一個底蘊深厚的宗門大派,為何要行此等不軌之事?究竟所圖為何?
    忘憂仙君似乎洞悉了他的困惑,但自己也同樣無法參透其中緣由,隻是輕聲言道:“詞安,走吧,去萬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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