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金黃，像個小太陽，掛在糊著發黃報紙的天花板上。
    瞬間照亮了這間狹小陰暗的小小房間。
    就連報紙上的印刷小字，都清晰可見。
    偶爾一陣風，沿著門隙窗隙吹進來，把被一根電線垂著的鎢絲燈泡輕輕吹動。
    晃啊晃啊，
    燈火下，屋裏人的影子也跟著一起搖曳。
    仿佛置身陽光底下，夢幻一般。
    “哇！”
    來看熱鬧的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這歡呼聲，帶著激動，興奮，驚喜，豔羨……
    “這就是‘電’嗎？好神奇……”
    對於長白山山腳下這個與世隔絕，偏安一隅的傳統打獵小山村來說——“電”，實在是太令人稀罕了！
    屋裏頭這些雙水村的人，尤其上了年紀的老人，誰也無法想象出，
    一個電線杆子一根電線一個電燈泡，咋就能把屋裏照著亮堂堂的，就跟大白天一樣？
    這“電”，咋就這麽神奇？
    不用點蠟燭不用點煤油燈，隻要輕輕拉一下那個黝黑的殼子，“哢噠”一聲，屋裏頭就亮了？
    這麽神奇的東西，活了六七十年，第一次見！
    “還是李浪這孩子有出息啊，打獵物掙到錢了，第一個想著給家裏改善生活，把電給通上了。”
    “這馬上要過年了，有了這電燈泡，大海一家幾口人就不用點煤油燈了。”
    “真是羨慕啊，俺咋沒有李浪這樣孝順又牛逼的孫子？”
    “老楊頭，你不是有孫女嗎？把她嫁給李浪當媳婦兒不就成了。”
    “那也得李浪看上才行啊，現在村裏的女知青，都搶著找王婆說媒給李浪當婆娘，難輪得到俺孫女？”
    “哎，早知道讓俺那幾個不成器的小子跟李浪混了，不然的話，俺今天家裏也能用上電了……”
    “就是啊，你看張衛國和趙六，每天屁顛顛跟著李浪，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不說，現在家裏也裝上電燈泡了！”
    “……”
    和李浪家一樣，張衛國趙六這兩家今天也都安上了電燈泡。
    不過這一塊兒是江德軍同事負責的，江德軍則是負責李浪家。
    “好了，熱鬧看不完了，諸位散了吧。”李浪下起了逐客令。
    屋裏頭鬧哄哄的，這些大娘大爺們看熱鬧不嫌事大，還有幾個膽子大的毛頭小子，亂七八糟翻李浪東西，甚至還打櫃子上那幾瓶酒，尤其鹿鞭酒的主意。
    要不是李浪及時發現，搞不好這鹿鞭酒要被這幾個毛頭小子順手牽羊了。
    小山村的人，沒想象中那麽淳樸，攔路搶劫的惡霸村匪在鎮上，甚至隔壁幾個鎮，比比皆是。
    這鬧饑荒的年頭，心懷鬼胎不勞而獲的人，太多太多了！
    城裏還有不少工人，發了工資去銀行存款，結果被蹲守的歹徒“敲悶棍”，把錢搶走了，甚至連命都丟了！
    畢竟，辛辛苦苦累死累活掙錢，哪有直接搶人家的工資來錢快？
    財帛動人心，一堆人為了錢財，自然會鋌而走險！
    好在李浪把比較重要的東西，比如糧票錢，都放進了自己的個人空間，擺在外麵的也就那櫃子上馬老大送的鹿鞭酒鹿血酒當歸酒了。
    李浪現在是火龍狩獵隊的大隊長，享有威望，連生產大隊的錢隊長和周隊長也要巴結他，他一開口，這些村民自然不敢再造次。
    也就作鳥獸散，都離開了李家。
    離開之前，還都在討論著李浪家今天通電的事，話裏話外都是羨慕。
    亂糟糟的吵鬧聲沒有了，屋裏頭一下子安靜了。
    李浪檢查了一下房裏的東西，好在沒有東西丟失，他鬆了一口氣。
    “這電燈泡……還挺亮。”李浪走在臥室門旁邊，拉了一下電線開關。
    “哢噠”一聲，燈泡亮了，昏暗的屋子變得亮堂堂的。
    又拉了一下開關，燈光滅了，又變成了原先昏暗黑漆漆的小房子。
    “哢噠”
    燈亮了。
    “哢噠”
    燈滅了。
    ……
    李浪樂此不疲，像童心未泯的小孩子一樣，玩弄著電線開關。
    “你再玩下去，這開關遲早要被你弄壞了。”一旁，瞥見李浪玩心大發，江德軍忍俊不禁道。
    李浪笑了笑，“這玩意兒稀罕，比煤油燈好使。”
    李浪沒說錯，電燈泡就是比煤油燈蠟燭好使。
    安全，還方便！！
    “小浪哥，我還給你接了個插座，回頭你要是買了收音機，也可以插上去用用。”江德軍指著火炕下某個四四方方的“插座”對李浪示意道。
    這個“插座”外觀和電線開關差不多，也是黑色的，隻不過上麵有兩個孔眼。
    這是江德軍靠著自己手藝，用木頭和電線開關專門組建的。
    “軍子，寫了。”李浪點頭。
    隨即，他從兜裏掏出一遝錢，遞給江德軍。
    “辛苦你了，這是你們的安裝費還有電線電燈泡的錢，記得也給魏師傅發發。”
    魏師傅就是江德軍在供電所的同誌，另一個電工大師傅。
    這次通電，除了電線杆子，其他的材料，比如電線電燈泡拉線開關，都是江德軍從供電所帶過來的。
    尤其電燈泡，這玩意稀罕，需要一張電燈泡券，價值不菲。
    江德軍幫李浪墊付了好幾張電燈泡券，這人情大的呢！
    “小浪哥，你太客氣了，你請我爹吃鹿腿，我幫你通電，應該的。”江德軍搖搖頭。
    “拿著吧，現在村裏頭鬧饑荒，你們鎮上估計也被影響了，這錢你拿去，給我妹改善一下夥食。”
    李浪他妹，王大爺的大閨女，也就是江德軍愛人，比李浪小一歲。
    “好吧，那就謝謝小浪哥了。”江德軍接過錢，拿著工具就要離開李浪家。
    “軍子，吃了飯再走！”
    “不吃了，我爹在家烤鹿腿呢，我回家吃！”
    江德軍拿著工具，一路小跑回了隔壁屋。
    李浪咂舌，一條鹿腿就這麽得勁兒？我家還有一整條鹿呢！還有條鹿鞭羊肉羊鞭！
    軍子啊，你這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啊！
    李浪搖搖頭，關上了房門。
    “爹，這會家裏通電了，你高興不？”
    李大海“哢噠”“哢噠”拉著電線開關，燈火一亮一暗，樂嗬嗬一笑，露出兩排煙漬牙，
    “高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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