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怎會不知。
    他是太知道了。
    觸動這些人利益的，能有多少是善終的。
    他微微低下頭，“皇上，臣都明白。”
    “可臣不說，還有誰會說這些呢，皇上也知道這是一個長積已久的禍患，終有一日，這禍患定然會爆發出來。”
    “現下忽視，是平安無事，但一旦爆發，怕是堵都堵不上這口子。”
    上麵沒有聲音傳來，沈舟頓了頓，繼續說。
    “皇上擔心他們聯合起來反對，臣也擔心，皇上怕，微臣也怕。”
    “臣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做這些大家都不喜歡的事，是為了什麽？”
    “何況，臣又不是要他們的命，隻不過是想讓他們稍微出點力罷了，又不是要他們出很大力，若是這樣都不肯，皇上您難道不心寒？”
    趙驁原本不心寒，聽完是有點寒心。
    他沉思片刻，道：“愛卿所言，朕會認真考慮，隻不過，愛卿不能出這個頭。”
    沈舟心下一驚，抬起頭，“皇上是說，此事不用臣來提出？”
    “嗯。”
    虛握的右手緩緩收緊，趙驁神色異常冷靜，“誰都能提，你不能。”
    沈舟愣了愣，心裏不可避免地產生一絲異樣。
    他沉默了下，道：“皇上，您是打算讓誰來提這事？”
    趙驁望著沈舟，眼眸裏的微光忽明忽暗。
    “此事朕可以同意你，但出了這個門，你就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
    “至於是誰，愛卿到時，會知道的。”
    沈舟眨了眨眼，皇上的話，讓他心裏突生一陣感慨。
    這就是抱大腿的滋味嗎？
    難怪了，難怪有這麽多人想抱他大腿。
    這被人罩著的感覺確實有點爽的。
    “皇上放心，臣知道的。”
    “嗯。”
    趙驁點了下案麵，“你上來，把你想的都寫下來，朕有用。”
    “是。”
    沈舟在殿裏待了半個時辰，出來時，眉開眼笑的。
    劉詹看了眼，讓身後端著茶水和糕點的小太監跟上自己。
    他走上前，笑道：“沈侍郎，這是禦膳房那邊剛弄出來的桂花糕，可要嚐嚐？”
    劉詹出來後，一直沒進去。
    但看沈舟這樣子，便也能知道皇上的心情定然不錯。
    皇上心情好，他們這些近前伺候的人心情才能好。
    沈舟順著劉詹的話往旁邊看去。
    隻見之前那個跑著去給他通風報信的小太監端著的托盤上除了茶碗外，還有三盤糕點。
    因為蓋著蓋，沈舟並不能看出那盤是桂花糕。
    他微微一笑，“劉公公，哪盤是桂花糕呢，我剛好饞這一口。”
    “這兩盤都是呢。”
    劉詹特意囑咐禦膳房多弄了一盤桂花糕。
    他看向旁邊，讓小太監往前走一走。
    沈舟聽著，心裏也是明白，眉眼含笑道：“多謝劉公公。”
    劉詹搖頭，端起其中一盤遞給沈舟。
    沈舟不好意思地接了過來，“連吃帶拿的，皇上要說了。”
    劉詹被沈舟的話給逗笑了。
    “沈侍郎多慮了。”
    劉詹還要進去給皇上送茶水，沈舟便識趣地提出了告辭。
    劉詹笑著點頭，等沈舟走遠後，才讓小太監跟著他進去。
    “皇上，茶水來了。”
    劉詹帶著人輕步走進殿，就算皇上沒有回應，他也不慌。
    他緩步上前，在案桌旁邊站定，看到案上那兩盤空了的糕點盤時，眼神微微一滯。
    他伺候皇上這麽久了，這糕點盤可從來沒空過。
    想到剛剛離開的沈舟，劉詹心下了然。
    他端起茶碗，放到皇上順手的地方。
    “皇上，禦膳房那邊說今兒采的桂花香，奴婢想著沈侍郎喜歡，便讓他們多弄了些桂花糕。”
    趙驁抬眼，看向小太監端著的托盤，見那空了一塊，挑了下眉。
    “他端走了？”
    劉詹笑著點頭，“是，沈侍郎還說連吃帶拿的，怕您說呢。”
    趙驁嗬了聲，平靜的神色有了點變化，“他說說罷了，可見不得當真怕朕說。”
    “皇上說得是。”
    劉詹端起糕點盤輕輕放到案上，動作看著十分輕巧利索。
    可心裏卻是在想，也是皇上不說，不然沈侍郎哪會不怕呢......
    把空了的糕點盤和茶碗放到托盤，劉詹給小太監使了個眼神。
    小太監點頭，忙低頭端著托盤退下，腳步很輕，幾乎沒有聲響。
    劉詹看著，頗為滿意。
    腿腳快，聽話乖巧，跟著他也無妨。
    趙驁瞥了眼離去的小太監，隨即看向劉詹。
    “讓人去把高尚書喊來。”
    “是。”
    事情有了進展，沈舟這些日的心情都很是不錯。
    隻不過，在收到族長寄來的書信後，他便不嘻嘻了。
    看完之後，他便把書信燒了。
    蘇婉清看著，倒了杯水端過來。
    “夫君，族裏出事了？”
    沈舟接過水杯，搖了搖頭，“不是什麽大事。”
    他低頭喝水，喝完才又道：“通叔說皇上禦賜的匾額到了，又提了一嘴許知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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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婉清瞬間明白，這問題，便是出在了這位許知縣的身上。
    她接過水杯，放到一旁，溫聲道：“夫君，這位許知縣，難不成是想通過通叔認識你？”
    “嗯，可惜，他沒有這個機會了。”
    沈舟的書信，來得比沈通想的還要早。
    隻是看完之後，沈通這幾日就沒有睡過好覺。
    他一張臉愁得完全沒了笑意。
    原本匾額的事，讓他樂嗬了這大半個月。
    現在這事一日不解決，他便一直記掛心裏。
    簡單吃過早飯後，他便愁得在院子裏走來走去。
    眼看日子一天天過去，沈舟說的事還沒有得到解決，沈通舌頭都是苦的，吃啥都沒滋沒味。
    “唉，到底是誰......”
    “爹！”
    沈興成急匆匆從外麵跑進來，扯著沈通就往書房走。
    “爹，您不用擔心，我們找到了！”
    書房門一關，沈興成便壓著嗓子激動地喊了出來。
    沈通渾身一震，“誰，是誰？！”
    他臉色陰沉，雙眼瞪大，裏麵的紅血絲能清楚地看到。
    他這副樣子，把沈興成給嚇了一跳。
    “爹，您先緩緩，可千萬不要激動。”
    沈通一把抓住沈興成的手臂，“快說，爹沒事。”
    沈興成讓沈通深呼吸了兩次，才敢說出來。
    “爹，是平華。”
    “怎麽是他？”
    沈通一驚，“你大糧叔知道不？”
    沈大糧，沈大穀的堂兄，沈舟的大堂伯。
    而沈平華，是沈大糧的小兒子。
    比沈舟大不了幾歲。
    平時性子也算老實，怎地就捅出這麽大的簍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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