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們該怎麽辦？”
    秦侍郎看著把他們喊來，卻一直沒說話的楚秋實，等得心也是亂糟糟的。
    楚秋實眉宇間帶著一絲怎麽也藏不住的沉鬱。
    他端著茶盞，沉沉開口。
    “讓他們去天香閣一趟。”
    天香閣，專為豪貴官宦提供款待的地方。
    私密性極高。
    這日申正，天香閣的隱蔽小門處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
    他們匯聚於二樓東處最內裏的一間廂房內，焦急地等著主事人過來。
    主事人沒來，他們也沒那心思閑聊，一個個打完招呼，便尋了個位置坐下。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響起腳步聲。
    “來了！”有人輕呼。
    眾人連忙站起，紛紛走出屏風，看向房門。
    秦侍郎推開門，“大人請進。”
    楚秋實抬步走進去，身後跟著一道過來的秦侍郎和杜明才。
    隨著房門關上，眾人連忙行禮。
    “見過楚尚書。”
    楚秋實點頭，徑直越過眾人，穿過屏風走到裏麵坐下。
    “你們也坐。”
    “是。”
    眾人紛紛落座，一個個看著楚秋實，等著他開口。
    楚秋實看了一眼，見人都到了，打算速戰速決，並不打算在這裏逗留太久。
    他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喉嚨，“朝上一事，你們如何看？”
    說到今兒早朝上發生的事，眾人心裏的氣一下子就來了。
    “此事不能成，若是成了，往後皇上若是再改，我們是應還是不應？”
    “確實！”
    有一便有二。
    現在說得好聽，四十稅一，比規定的稅額要低。
    但往後呢，會不會就是三十稅一了？
    這事可千萬不能開這個口子。
    不然到時，這口子隻會越扯越大，他們別再想堵上了。
    何況，這本就是屬於他們的特權，皇上不該收回去的。
    享受了這麽長久的權益，突然間被收了回去，眾人如何甘願？
    楚秋實聽著眾人的七嘴八舌，神色淡然地低頭抿了一口茶水。
    隨著他放下茶碗發出的磕碰聲，原本吵鬧的廂房裏瞬間安靜下來。
    杜明才被眾人看著，想了想，開口詢問。
    “大人，皇上是鐵了心要改此製，就算我們說再說，皇上怕也是聽不進去了，您看，我們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楚秋實抬頭，掃了眼眾人，淡聲道：“別急，比我們急的，大有人在。”
    杜明才若有所思，旁邊坐著的秦侍郎卻是驚呼出聲。
    “大人是說，那些讀書人？”
    秦侍郎的話，一下子讓眾人清醒過來。
    他們不好出頭，那些不在朝堂裏行走的讀書人還不好出頭嗎？
    他們才多少人。
    這些讀書人一人一唾沫都能把他們給淹了。
    有人腦子一轉，輕聲道：“大人，明日一早榜文便出，事不宜遲，我們找人把此事宣揚出去，如何？”
    楚秋實沒說話，微微點了下頭。
    臨近黃昏，京城裏幾處會館和學塾炸了。
    眾人吵著鬧著，嚷嚷著不想讀書了。
    既然讀書不能再改變命運，還讀這個書作甚？
    激進憤怒的學子，直接把書給扯爛了。
    表示如若此製改變，他再也不會翻這個書。
    以撕毀此書，來表決心。
    不少人聽著有道理，也跟著撕了自個的書，並表示要遊行示威。
    此消息迅速在京城內外城傳遍。
    不到半個時辰，一向繁華的街道上站滿了讀書人。
    他們高聲呼喊，請求聖上收回成命，並交出戶部侍郎李義輝。
    “此人居心叵測，要亂我大乾之根本，定是別國奸細，請聖上嚴懲此人！”
    “嚴懲此人！嚴懲此人！”
    不明真相的老百姓聽到動靜，紛紛出來看起了熱鬧。
    “喲，這是怎了，鬧這麽大呢？”
    這放眼一看，全是讀書人。
    連小孩都有。
    這可難得一見。
    有人湊過來，小聲道：“我跟了一路，聽得差不離，說是戶部李侍郎今早上給皇上提議，說要讓大乾所有權貴都交上賦稅，皇上給同意了。”
    “嚇！”
    不少人聽見嚇了一跳。
    “咋！不免稅了？”
    “說是如此。”
    那人往街道上那群讀書人身上瞥了眼。
    “不然你當他們為何這般憤怒？”
    普通老百姓聽了，心裏樂壞了。
    但也有人不高興。
    “我家孩子眼瞧著明年就要上場試一試，這下不免稅了，這怎麽能成的？”
    “是啊，之前考上秀才，就有免稅田，現在沒了，還考什麽呢？”
    家裏同樣也有孩子要考科舉。
    本來努努力，考上個秀才也不錯。
    至於舉人，進士，當官什麽的，哪有那麽好考的。
    現在好了。
    往後讀書人不就一條路走到頭了嗎？
    不當官，花這多錢讀書作甚呢？
    浪費錢！
    隨著事情逐漸發酵，不少家中有孩子讀書的百姓也加入到了隊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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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遊行隊伍越來越大。
    事情發生突然，日常巡邏的官兵和官府沒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鎮壓時，事情已經傳進了宮裏。
    劉詹一臉嚴肅地聽著小太監的轉述。
    “繼續讓人打探。”
    “是！”
    小太監腿腳是真快，應下後，一溜煙就跑遠了。
    劉詹看著，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臉，才轉身推門進去。
    “皇上，外麵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
    趙驁坐在榻上，下著棋，頭也沒抬。
    甚至連語氣，都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
    劉詹心裏打起了鼓，摸不清皇上的心思。
    他斟酌著開口。
    “今日朝上一事，不知被誰給傳到那群書生耳中去了，有人撕爛書籍，喊著讀書無用。”
    “他們遊行示威，求著讓您收回成命。”
    “還讓您嚴懲李侍郎，說他是別國奸細，見不得我大乾好，沒安好心，不配在朝上任職。”
    “不少百姓聽風便是雨，也開始害怕家裏正在讀書的孩子沒了前途，也加入其中。”
    劉詹早已豎起耳朵，雖然眼睛沒看，卻也知道皇上自他開口之後，就沒有再落過棋了。
    他微微掀起眼皮，往上瞥了眼，連忙又垂下眼。
    “皇上，順天府那邊已經派人過去鎮壓，隻不過此事京裏怕是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
    趙驁落下手中的棋子，“遲早也是要知道的。”
    聽著皇上依舊冷靜的語氣，劉詹一頓，“皇上，那李侍郎的事？”
    “讓他們去鬧。”
    劉詹愣了下，“皇上，這樣鬧下去，怕是不妥。”
    “不妥？”
    趙驁抬眼看向劉詹，“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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