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輝在朝廷裏也待了這麽久，心裏早已明白，到了最後，他們也不過是趨於一個利字罷了。
    利於自身的事，做。
    不利於自身發展的事，能躲便躲，能避就避。
    他當初不也是這樣，才選擇了楚尚書這條路。
    所以，他可太明白這些人的心思了。
    “你要小心，若是被他們知道是你，我怕他們會做出什麽事來。”
    沈舟點頭，“李侍郎也要當心。”
    從李義輝書房出來後，沈舟也改變了自己的計劃。
    他沒有再出門，而是回了書房。
    榜文的事，很快在京城裏傳遍。
    有人開心，自然有人不開心。
    免費就讀學塾的事，熱度明顯高於收稅一事。
    百姓們在意的，是關於自身的權益。
    就如學子們在意的，是自身權益一樣。
    大街小巷裏，響起的都是關於適齡孩童免費就讀規定學塾的事。
    這對於普通家庭的孩子而言，是一次至關重要蛻變的機會。
    而會館裏，眾多學子匯聚一起，討論的是收稅一事。
    嚴康裕臉色很難看，甚至唇色都是泛白的。
    榜文裏公布下來的內容，跟之前他們聽到的內容完全不一樣。
    之前可沒有這個關於兩年才收稅的說法。
    嚴康裕心裏很亂。
    他希望皇上能聽到他們這些學子的聲音。
    但現在聽到了之後，他反而有些害怕。
    這榜文的改變，意味著他們的聲音確實被皇上聽到了。
    而皇上聽到了，也就意味著他們這些出頭的人說的那些話，皇上肯定也聽到了。
    這對於嚴康裕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
    陳興智的一根筋，現在在眾人的恭維聲中，也慢慢回過味來。
    他眼神裏帶著慢慢溢出的驚恐，可這絲驚恐，並沒有人在意。
    眾人都在高興，可他們並不是高興有新功名之後，能有兩年的緩和收稅期。
    而是高興他們的努力爭取有了回報。
    這便意味著，如果他們再把這事鬧大，可能還會有轉機出現。
    甚至於，皇上迫於壓力，此製會變回原來那樣。
    眾人是越想，心裏就越是激動。
    “陳兄，你真厲害，皇上竟真改了此製，要不你再去鬧一鬧，說不準，皇上也聽進去了呢？”
    陳興智連忙搖頭，“不，不，我不去了。”
    陳興智的拒絕，沒有幾人聽了進去。
    “陳兄，你不用擔心，我們也跟著你呢。”
    “是啊，我們一起，陳兄不用不好意思。”
    “陳兄，能者多勞，當初若不是您出頭，恐怕此事不會出現改動。”
    陳興智臉都憋紅了，“我不去，你們要去，你們去。”
    他想走，奈何有人扯著他不讓他走。
    “陳兄，沒有您，我們可不行。”
    “去吧，去吧，趁著此事還未傳到外麵，我們還有機會。”
    陳興智被人拖著往外走。
    嚴康裕這邊也並不好受。
    眾人都在說好話，讓嚴康裕再像之前那樣，為自己出頭，為大家出頭。
    可嚴康裕早已經看透，自是不會把他們的恭維話聽進去。
    “當初我站出來，你們沒一個替我說話，現在想讓我站出來，沒門。”
    嚴康裕到底也有自己的傲氣在。
    想推他出來當出頭鳥，也得看他樂意不樂意。
    眾人麵麵相覷，眼看嚴康裕不配合，隻得換了個說法。
    “嚴兄，這次無需你出頭，我們來便可，你就隨我們一道過去，我們也好心裏有個底。”
    嚴康裕心裏一動。
    其實，他心裏害怕歸害怕，但到底也是有一絲竊喜的。
    皇上能聽進他的話，這可不就是說明他跟別人不一樣。
    或許，情況並不是他想的那樣糟糕，而是另一種樣子？
    嚴康裕自認為自己也不錯，隻是運氣不算好，落榜了幾次罷了。
    但隻要給他一個機會，他肯定能金榜題名，平步青雲。
    眼看嚴康裕神色微動，眾人互相看了眼，心裏頓時也是有了數。
    先前的恭維嚴康裕沒聽進去，那是沒說到這人的心坎裏去。
    現在他們也是知道該往哪裏誇讚，能讓嚴康裕聽進去了。
    “嚴兄，您此次定然是入了皇上眼，等下回，您肯定能金榜題名。”
    “是啊，說不準啊，沒兩年，您便能當上侍郎了呢！”
    沈舟的成功，也讓眾人心裏產生了期待。
    甚至是幻想。
    幻想自己突然有一日，被皇上看上了眼，然後前途似錦，步步高升。
    嚴康裕聽得心裏舒坦。
    想了想，他沉聲道：“我隻跟你們過去，你們成功不成功，我可不管。”
    “那是那是，先前嚴兄出了頭，這回也該輪到我們了。”
    “是啊是啊，嚴兄一次出頭，便入了皇上的眼，這次機會，怎麽說也該輪到我們了，若是我們也入了皇上眼，恐怕......”
    話說到一半，眾人心照不宣地笑起來。
    嚴康裕聽著他們的笑聲，眉頭微微皺了下，心裏十分不以為然。
    若是人人都能入皇上眼，那豈不是個個都升高官了？
    嚴康裕心裏冷哼，可不認為這些人也能像他一樣，能入皇上眼。
    他淡淡瞥了眼眾人，“走吧，我一會還有事，現在不去，晚點我可就不去了，你們若是不成功，可不能怨我。”
    嚴康裕的話，讓眾人臉上的笑意僵了一下。
    嚴康裕看著，冷哼一聲，轉過身去。
    “先說好了，這次我可不出頭，你們先出頭，如若不行，我再來。”
    話音未落，嚴康裕已經抬步往外走了。
    眾人連忙跟上去。
    有人墜在後麵，看著嚴康裕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這會倒是拿喬，你們瞧他說的話，倒是把我們壓在泥裏碾了。”
    被嚴康裕這高高在上的語氣貶低，誰能高興得起來。
    有人呸了聲，“可不就是，剛剛還不樂意呢，被誇了幾句，倒真以為自己入皇上眼了。”
    “你們少說點吧，一會讓他給聽見了，指不定又鬧脾氣不去了。”
    幾人一聽，頓時噤聲。
    眾人的想法是，按照之前的流程來。
    先遊行示威，匯集眾人，然後說出自己的訴求。
    他們想的倒是好，然而，接下來的事，讓他們徹底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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