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搓了把臉，歎道：“哎，這不都是免費了嗎，應該都是免了吧？”
    張大牛搖頭，“不知道。”
    他都沒去衙門那邊看過，知道的事情，都是從他們嘴裏得知的。
    說句不好聽的，官府裏的事，關他們這些普通百姓們什麽事呢。
    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的。
    張大牛垂著眼，把手裏的饅頭往嘴裏塞。
    那人見張大牛這樣，也不說了，深深地歎了口氣。
    “這都是免費了的，咋就不是全免了呢？”
    他這話讓旁邊的幾人給聽了去。
    “啥？不是全免的？”
    有人回過味來，一拍大腿，“我就說呢，哪有這麽好的呢！”
    有人歎道：“也是，要是都免了，朝廷不得虧死了。”
    教學免還好，這吃的免，書也免，還有那什麽筆啊，墨啊，紙啊的，要是也免了，這朝廷得花多少錢呢？
    這麽虧的事，想想都覺得不可能是朝廷能幹出來的事。
    這一瓢冷水，讓剛剛還說得興高采烈的眾人冷靜下來。
    現下正是歇息的時辰，沒人說話之後，咀嚼聲也開始響了起來。
    張二牛掏出竹筒，給自己灌了一肚子的涼水，算是填飽了肚子。
    他邊把竹筒收起來，邊看向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張大牛。
    “大哥，要不讓華子去？”
    華子是張大牛的二兒子，今年十歲，在適齡孩童的年齡範圍之內。
    張大牛搖頭，還沒說話，旁邊的張三牛也開了口。
    “華子從小就機靈，讓他去也好，我們苦一些，把華子供完這三年。”
    “等讀完出來，讓他教教家裏的幾個孩子識識字，到時候年紀也大了，出來也好找工做。”
    他們現在正在碼頭裏搬貨物，做得是力氣活，賺得也不多。
    風吹日曬的，到底不如那些識字的工作好。
    張大牛心裏產生了一絲動搖。
    張二牛看著，輕聲道：“大哥，現在去也好，能免去三年束修呢。”
    這話一出，張大牛憨厚黝黑的臉上慢慢露出一絲堅定。
    “也好，我一會收拾收拾，回家一趟，明日帶華子過來看看。”
    張四牛看了眼天色，“大哥，你現在就走，來得及。”
    張大牛點頭，“我去跟劉工頭說一聲。”
    結了今日勞作的銀錢，張大牛都沒回租住的小院子收拾衣物，出了城門之後，直接開跑。
    他跑跑停停，堪堪在天黑之前敲響了家裏的大門。
    “大牛啊，咋這時候回來了？”
    張吳氏一聽是張大牛的聲音，連忙出來開門。
    張家屋子還算大，但這二十多口人住在一起，也是擁擠得很。
    張大牛回來的消息，讓這個屋子頓時吵鬧起來。
    孩子們都跑了出來，眼巴巴地看著張大牛。
    張大牛幾個每次回來，都會給家裏的孩子們帶些零嘴。
    雖然不多，但能甜一甜嘴，孩子們也是高興。
    可張大牛這次回來得急，什麽也沒買。
    他隻得道：“明日給你們買，都散了吧。”
    孩子們雖然失落，但還是聽話地散開了。
    張大牛邊往裏走，邊道：“娘，我找爹說個事。”
    張吳氏一聽，隻當是什麽大事，連忙跟著張大牛進了堂屋。
    張大勇上個月上山摔傷了腿，現在還在床上養傷。
    他剛剛已經把張大牛在外麵說的那些話都聽見了。
    張大牛一進屋，他便問：“大牛啊，是什麽事呢？”
    “爹，前陣子，縣衙裏張貼公告，說朝廷要弄什麽免費學塾，讓年前帶孩子過去報名，我想著華子機靈，想讓他去試試，您看行不？”
    張大勇一聽，麵露激動，還有點不敢置信。
    “真免啊？”
    張大牛張了張嘴，最終低下頭，“公告裏沒說免什麽，怕是隻免那束修。”
    張大勇愣了愣，麵上的激動也散了。
    “這，這，容我想想。”
    張大牛回來，本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念頭，不行的話，他也做好了準備。
    他沒再說這事，轉而跟張大勇說起了前陣子發生的事。
    聽到以後有功名在身的學子也要交稅，張大勇又是一驚一愣。
    “咋，咋要交稅了呢？”
    張大牛不懂那些彎彎道道，隻說自己的想法。
    “爹，華子就算去讀，也就是認識幾個字罷了，那些什麽功名的事，交稅的事，還輪不到我們去想。”
    張大勇聽著點頭，“也是。”
    張大牛見他臉上有了鬆動，想了想，又道：“爹，明日我去問問，若是可以不買那些筆墨紙，華子去讀的話，也能省下一大筆錢呢。”
    張家世代貧農，張大勇對於讀書這事，有向往，也有害怕。
    在張大勇的心裏，那些讀書人，跟他們都是不一樣的。
    那是明月，是星辰，是他們隻能仰望的人。
    他從來沒想過，自家裏還能出一個讀書人。
    沉思了很久，張大勇一咬牙，讓張吳氏拿點錢給張大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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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吳氏一直在旁邊聽著兩人的話，聞言，什麽都沒說，轉身去把攢了很久的銀錢拿出來。
    這二兩銀子交出去，明年若是收成不好，張家隻能勒緊腰帶過日子了。
    張大牛拿著這二兩銀子，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晚，幾乎沒睡。
    天未亮，他就爬了起來。
    此時的夥房已經有人在做早飯了。
    張王氏用麵糊弄了一籃子的麵餅，又趁著還熱乎的時候，裝了幾個讓自家男人和孩子路上吃。
    配著稀飯，張大牛快速填飽肚子，天還黑著，就帶著華子出了門。
    他走得快，華子累時，他就背著走。
    一刻未停，終於在巳時之前，到了縣裏。
    華子少來縣城，這一下，就看花了眼。
    眼睛到處亂瞟，被張大牛一路拉著，到了縣衙門前。
    他來得算早的，可縣衙門前還是排了一條長長的隊伍。
    都是帶著孩子過來報名的人。
    張大牛看了一眼前麵，帶著華子到後麵排起了隊。
    周圍很吵鬧，鬧哄哄的。
    有大人間互相說笑的聲音，也有囑咐孩子要努力讀書的聲音。
    張大牛拉著張華，直盯著大門看，什麽話都沒聽進去。
    很快，到他們進去了。
    張大牛對縣衙有種恐懼感，好在因為有事要辦，焦急衝淡了他心裏那股害怕。
    進門之後，是一塊空地。
    空地上放著兩張桌子，和幾把椅子。
    張大牛跟著指示，帶著張華來到一個書吏麵前。
    “報上名來。”
    書吏說了一句，便提筆沾墨。
    張大牛連忙把張華的名字，年齡，以及家裏地址等都報了出來。
    等書吏寫完，遞給他一張紙，張大牛才鬆了口氣。
    他正想帶著張華從另一個門離開，就見書吏旁邊的衙役指了指一旁的屋子。
    “去拿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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