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其實沈舟都猜到了。
    他既不驚訝，也不好奇。
    “原來如此，多謝楚尚書告知。”
    楚秋實一直在觀察沈舟的神色變化，見此，便也知道自己沒猜錯。
    沈舟早已經知道了不少事。
    就跟沈舟一樣，楚秋實也沒有驚訝，自然，也不好奇沈舟是如何知道的，為何知道之後，又沒有任何行動。
    他隻是陳述著自己想說的話。
    “本官是欣賞你的，也無意與你為敵，不然，之前本官該出手的時候，不會錯過機會。”
    沈舟眼睛動了下。
    楚秋實說得坦然。
    “本官無意做這些齷齪之事，隻是，身在朝廷之中，有些事，本官也是身不由己，等你走到本官這位置，就會發現很多無奈。”
    皇上不動楚尚書，沈舟是知道緣由的。
    這人確實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
    隻是，之前沒做過，不代表現在沒有做，以後不會做。
    良心這東西，時有時無，縹緲不定，讓人難以琢磨。
    這番話，看似真心實意，掏心掏肺，卻並不能打動到沈舟。
    他輕聲道：“楚尚書可是遇到了什麽事？可需要下官幫忙？”
    楚秋實眼神一頓，摸著胡子的手都停了下來。
    “本官沒想到沈侍郎會說這樣的話，實在是讓本官驚訝。”
    他神色雖然沒有變化，但語氣有些微妙的變化。
    從平靜甚至是平淡的語氣，變得有些感慨，有些錯綜複雜。
    可這些變化，也不過一瞬而過。
    說完這些話後，沈舟明顯能感覺到這人在克製自己，讓自己的情緒盡量不外露。
    沈舟沉默了下，也不想在這跟楚秋實打啞謎了。
    “楚尚書找下官，可是有事？”
    楚秋實點頭，“是有個事，本官想問問沈侍郎。”
    沈舟疑惑，“不知是何事？”
    楚秋實掃了眼周圍，示意沈舟看看這些人。
    沈舟順著他的眼神一一看去。
    楚秋實道：“你也清楚，現下也就是幾位皇子還小，朝廷不亂，可皇上終究會老去，皇子們也會長大。”
    “沈侍郎腳下這條路，看似一路平坦，實際上，後麵的阻礙可不少。”
    沈舟點頭，“楚尚書是想讓下官換條路走？”
    楚秋實搖頭，“這是沈侍郎自己的決定，可你，當真能堅持這個決定到永遠？”
    沈舟沒說話。
    楚秋實目光越過沈舟，落在上麵的匾額處。
    “在這朝廷裏，誰不是為了自己考慮，現在還好，皇上把控朝廷，沈侍郎也能順著乘風起，想來這會，沈侍郎也不會有其他心思。”
    沈舟微笑，卻沒說話。
    楚秋實看了眼沈舟，繼續道：“本官不會強人所難，但本官這邊，會一直歡迎沈侍郎過來。”
    “楚尚書想得很遠，可下官的眼睛，隻能看到眼前的事物。”
    “往後可能如您所言，皇上衰老，皇子相爭，可能到那會，下官會像您說的那樣，為自己考慮，然後找個靠山繼續走平坦的路。”
    沈舟說著說著，輕笑出聲。
    “可這都是後麵的事了，現在皇上身體康健，皇子還小，所以也不存在您說的那些事情。”
    沈舟拱手，“還請您見諒，下官鬥誌不高，暫時也不想考慮這麽多。”
    說著，他有些感慨，“可能以後年長了，惜命了，害怕了，可能就會改變想法吧。”
    沈舟笑了笑，“可是，我現在沒有改變想法的打算。”
    兩人對視著。
    正如沈舟明白楚秋實的心思，楚秋實自然也明白沈舟的心思。
    他點點頭，什麽都沒有再說，轉身就走了。
    沈舟望著那道身影，過了會，才拍了拍身上重新落下的雪點子，腳步一轉，改變了回戶部的計劃。
    周圍眾人眼睜睜看著這兩人一個往前走，一個往後走。
    有人越看越是迷糊，“這，這是鬧翻了？”
    “我看不像。”
    “我看也不像。”
    對於楚尚書找沈舟說了些什麽，兩人之間的對話又說了些什麽，眾人是議論紛紛，好奇極了。
    但因為實在是聽不清，眾人討論了一會，根本沒有頭緒，隻得散去。
    蘇榆看了眼沈舟前去的方向，想了想，沒有追上前詢問，轉身跟著眾人往外走。
    沈舟微微低頭，以阻擋飄來的雪點，仔細看著腳下的路，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走得慢，心裏想的，是關於如何實行預算製度的事。
    沈舟打算先發公告，趁著年前這時間，讓眾人把本地的預算收支的賬冊盡快弄好交上來。
    沈舟預計，此事真正得到實行，怕是要到下半年去了。
    不過不要緊，第一年，可以有試錯的機會。
    但第二年，就不能容許出現錯誤了。
    沈舟滿腦子都是預算這事，根本沒有想楚尚書說的那些話。
    他來得突然。
    劉順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在一片茫茫中走來的人是誰。
    他連忙跑過去，見到沈舟的那一刻，才鬆了口氣。
    “沈侍郎，您慢些走，這路有些滑的。”
    沈舟點頭，也沒拒絕劉順攙扶自己的手，“麻煩你了。”
    劉順搖頭，“沈侍郎不用謝。”
    沈舟笑笑，抬頭看向前麵緊閉的大門。
    “皇上在裏麵吧？”
    皇上退朝到現在，也沒過多久，該是在裏麵才對。
    劉順點頭，“皇上在裏麵，劉爺剛端了熱茶進去。”
    聞言，沈舟什麽也沒問，點點頭，便低頭看路。
    這雪下得是小，但經不住這樣一直下。
    這會，路上都積了一層薄薄的冰渣，若沒注意，極容易摔倒。
    沈舟可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等走到簷下，他才鬆口氣。
    “麻煩劉小公公進去幫我通報一下。”
    劉順點頭，“應該的，沈侍郎稍等。”
    沈舟看著劉順推門進去，等門關上，他才收回視線，開始整理身上的雪點子。
    劉順一進去，殿內的暖意就撲麵而來，讓他不由停下，緩了緩身子。
    他吸了口氣，才往裏走去。
    “皇上，沈侍郎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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