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到了身旁站定，沈舟有感覺地睜開眼睛，定了定神，才看清站在眼前的人是誰。
    一個讓他深感意外的人。
    “李大人。”
    今日月色淡淡，但不影響李玉山看清沈舟臉上的神色。
    沈舟越是淡然平靜，李玉山心裏的情緒波動就越是大。
    他緩了緩，才壓下心裏翻騰的怨氣，扯了扯嘴角。
    “沈侍郎最近可好？”
    沈舟頷首，禮貌回應，“挺好的，李大人可好些了？”
    沈舟一說起這個，李玉山身上原本隻是細細麻麻發癢的傷口頓時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樣，開始發疼。
    若不是這人，他何至於會變成這樣。
    在暗淡的黑夜中，李玉山放肆著自己眼裏的情緒絲絲縷縷浮現。
    “本官也挺好的，多謝沈侍郎關心。”
    沈舟笑了笑，“李大人沒事就好。”
    說到這，氣氛就開始變得沉悶了。
    若是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來說，這會李玉山就該主動告辭離開了。
    畢竟再待下去，沒有話題，兩人之間的氣氛也會變得異常尷尬。
    甚至是難堪。
    兩人之前還在朝上因為預算一事吵了一架。
    再加上之前傳出來的前後腳見皇上的事，兩人之間的關係實在是算不上好。
    沈舟也能感受到李玉山對自己的仇怨。
    他一向分得清私下的關係，以及工作上的關係。
    工作上有些分歧，是避免不了的。
    他不會因為與別人在工作上有了分歧，私下就一定想著要如何報複回來。
    他分得清是非。
    但很明顯，眼前這人分不清。
    不過仔細想想，沈舟也能理解。
    畢竟李玉山以前的日子過得太安逸了。
    如今多了他這麽一個上升路上的絆腳石，確實容易遭人嫌，遭人恨。
    他破壞了李玉山的安逸日子，人家這會找上門來，沈舟十分理解。
    但理解的前提，是李玉山心裏沒做虧心事。
    然而，就目前他所知道的消息來看，這人不算清白。
    沈舟站立如鬆，目光澄淨，就這樣看著李玉山，等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他坦然地與李玉山對視，坦然地讓李玉山打量。
    李玉山觀察了一會沈舟之後，沈舟沒有惱意。
    他心裏的怨恨卻是更重了。
    無冤無仇的，沈舟竟然要對他下手。
    那麽多人不清不白，甚至在他位子之上的人也有。
    沈舟不去對付他們，倒是挑著自己這個軟柿子來捏了。
    意識到自己是軟柿子這一點，李玉山險些控製不住臉上的情緒。
    他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下了從心頭上湧起的一腔怒火。
    “沈侍郎，本官可是哪裏招惹你了？”
    沈舟一頓，還沒說話，李玉山倒是自己說上了。
    “本官自認為，除了之前在朝上不讚同你的提議外，私下並未與你結怨，為何，你要在皇上麵前說起本官。”
    沈舟眉頭一皺，第一次有吞了蒼蠅一般的惡心。
    他收起臉上的笑意，神色淡漠，語氣像是含著冰霜一般的冷。
    “我想，李大人說錯了，我並沒有在皇上麵前提及李大人。”
    李玉山自是不信。
    他可是都聽說了。
    沈舟前腳一走，皇上便派人過來找了自己。
    李玉山可不信沈舟沒有提及自己。
    在昏暗的環境裏待久了，視力也變得厲害起來。
    沈舟看著李玉山臉上的不相信，掃了眼周圍，沉聲道“李大人為何不問問自己，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麽虧心事，所以才會這般害怕。”
    沈舟慣愛找個人少的位置自己待著，沒想到，這會卻是方便了李玉山。
    李玉山見沈舟不裝了，冷冷地笑了下，“眾人皆道沈侍郎是個玉麵郎君，謙和有禮，做事光明正大，沒想到，也是暗地裏捅人刀子的禽獸。”
    沈舟眼神一冷，“李大人慎言。”
    李玉山伸手，在手心上的那道傷口上滑過。
    疼意泛起，讓他語氣也陰沉起來。
    “沈侍郎，你以為有皇上護著，你就能高枕無憂了？”
    “李大人是何意思？”沈舟抿著嘴，語氣明顯的不高興。
    李玉山心裏卻是覺得很痛快。
    他這幾日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精神時刻緊繃著，外麵傳的話一句不漏地傳到他的耳中。
    就算他再沉得住氣。
    心裏的埋怨也是越積越多。
    沈舟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憑著皇上的幾分寵信，就想在朝堂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手遮天？
    真是想多了。
    現在也就是大家看在皇上的麵上，不知皇上對沈舟的底線在哪，所以隱忍著不動。
    等哪天，大家知道了皇上對沈舟的容忍程度，這人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皇上的寵信能有多久？
    沈舟想靠著皇上一路攀升？
    嗬嗬，真是貽笑大方。
    果然是年輕，事情想得淺薄了。
    李玉山沉著臉，低聲道“等皇上哪天容忍不下你，沈家就該在京城裏消失了。”
    “李大人在威脅我？”
    “笑話，本官還需要威脅你？”
    李玉山想大笑，但也知道場合不對。
    他淡淡地笑了兩聲，道“你沈家根基在那，隨便一個世家都能把你沈家滅掉，還需要本官威脅你？”
    他冷眼看著沈舟，“你以為，靠上了皇上，你沈家短短幾年，就能抵擋得過那些世家貴族的百年底蘊了？”
    “人家不動手，是看在皇上的麵上，你以為，是不敢對你動手？”
    李玉山嘴上是這麽說的，心裏自然也是這麽想的。
    “要沒了皇上的寵信，光靠你沈家，能保得住你？”
    李玉山一連發泄著自己的情緒，等發泄完後，才發現沈舟一直沒吭聲。
    他像是獲得了勝利一樣，語氣裏帶著一絲得意。
    “怎麽，沈侍郎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本官了？”
    沈舟淡淡一笑，“我想，李大人或許是搞錯了什麽。”
    “什麽？”李玉山皺眉，不懂沈舟葫蘆裏在賣什麽藥。
    不過，也不過是臨死的反擊罷了。
    李玉山並不把沈舟示威的話放在眼裏。
    沈舟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樣，湊到李玉山耳邊，輕聲道“李大人忘了，如今，本官正得勢，本官，可是要去向皇上告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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