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門前。
    一輛馬車緩緩停下。
    劉詹撩開簾子，“皇上，到了。”
    黑金靴子踏在馬凳上，趙驁抬眼看向掛在門上的匾額，在周圍掃了一圈。
    劉詹早已讓人去敲門。
    楚家大門緩緩敞開，楚家人皆過來跪拜迎接。
    趙驁看著，沉聲道“起來吧，不必拘束，朕來看看楚尚書。”
    “是。”眾人應下起身。
    楚秋實這一病，在外的二兒趕了回來。
    至於在外就任的大兒，也被皇上調回了京城。
    楚家現在的頂梁柱，便是楚秋實的大兒，楚文瑞。
    皇上過來，楚文瑞肯定是要跟著伺候的。
    他伴在皇上身旁，引著皇上往裏走。
    皇上問出的問題，楚文瑞一一做出回答。
    他一回來，就接手了楚家當家人的位置。
    絲毫沒有手忙腳亂。
    楚秋實深知自己不知哪一日就去了。
    便把該交代的事都寫進了冊子裏。
    還有楚家的家訓，日後的發展方向，等等。
    良苦用心，說起來，楚文瑞心裏便難受。
    也是他們無用，才讓他爹病了還這般操心楚家。
    趙驁看了眼神色黯然的楚文瑞，沒有說話。
    一行人來到了楚秋實的院子前。
    太醫早早便候在了那裏。
    見著皇上過來，忙上前行禮。
    “微臣參見皇上。”
    “起來吧。”趙驁往裏看了眼，“朕有話要跟楚尚書說，你先去準備。”
    太醫神色一凜，應下後，帶著人進去喚醒楚尚書。
    楚文瑞沒有楚文忠回來得快，到家時，楚秋實便陷入了昏迷之中，兩人都沒能說上一句話。
    聞言，楚文瑞伸長脖子，直往裏望。
    但他也清楚。
    他爹這次要是醒過來，生命就該走到盡頭了。
    楚文瑞心情很複雜，神色有些恍惚。
    既希望他爹醒過來，又不想他爹醒過來。
    但他也知道，不管醒過來，還是繼續這樣沉睡下去。
    總有一日，他爹也是要離開的。
    趙驁轉頭看向楚文瑞，“可是怨朕？”
    楚文瑞一愣，聽清後，猛地跪下，雙手撐地。
    “回皇上，微臣沒有。”
    趙驁深深看了眼楚文瑞，收回視線，目視前方的房門，淡聲道“楚家有你在，楚愛卿也安心了。”
    楚文瑞鼻子一酸，一把年紀的人，這會有了想哭的衝動。
    “多謝皇上。”
    “起來吧。”
    “是。”
    楚文瑞沙啞著聲音，聽從皇上的命令站了起來。
    不多會，太醫帶著人從房子裏出來。
    “皇上，楚尚書醒了。”
    趙驁看了眼劉詹，“朕一人前去，你們在這候著。”
    “是。”
    趙驁進去後，侍衛守在院門前，不讓任何人靠近。
    劉詹看著身旁頻頻望向裏麵的楚文瑞，也理解楚文瑞的心情。
    但皇上讓人保住楚尚書的一口氣，並不是為了給楚文瑞見最後一麵的。
    劉詹溫聲勸慰，讓楚文瑞別著急，總會見上的。
    “劉公公說得是。”
    楚文瑞收斂了幾分自己的焦急，靜靜跟劉詹在一旁等著皇上出來。
    希望皇上出來時，他父親還有一口氣。
    房子裏彌漫著揮之不去的藥味。
    還有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點燃的香薰，也沒能遮掩掉這股氣味。
    趙驁神色淡然，看了眼房裏的布置，緩步往裏走。
    盡管窗戶全開，房裏還是有些昏暗。
    楚秋實隻覺恍如隔世，這一覺睡得太久，讓他整個人都有種不真實。
    他愣愣地望著從外麵走進來的人，直到這人站在麵前不遠，楚秋實才回過神來。
    “皇上？”
    他想要起來行禮，但燈枯油盡的身體讓他連手抬起來都費勁。
    他手指動了動，忽而想起了什麽，沒有再動，望著皇上的眼裏含著幾分笑意。
    “微臣不能起來行禮，請皇上恕罪。”
    趙驁搖頭，“無事，朕不在意這些。”
    楚秋實腦子都清醒了。
    他笑了笑，幹枯蠟黃的臉上仿佛有了氣血。
    “皇上，可是臣輸了？”
    “嗯，朕贏了，他把東西都給了朕。”
    趙驁垂眸望著這位從先皇那會就跟著自己的老臣，不知在想些什麽。
    “沈侍郎的心，皇上這會可是清楚了？”
    趙驁不滿楚秋實的說法，“朕本來就知道。”
    “皇上說得是，隻是現在，更確定了。”
    楚秋實沒有爭辯此事。
    他就剩這一口氣，這一閉眼，就將是永別。
    他還有很多想知道的事，還有很多話要說。
    他緩緩吸了口氣，輕聲道“像沈侍郎這樣的人，有多難得，皇上怕是比微臣還要清楚，微臣希望皇上以後，不管如何，也能保持現在的這份信任。”
    “此事不必多說，朕心裏有數。”
    “皇上明白就好。”
    楚秋實笑了笑，問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皇上，成了嗎？”
    “成了。”趙驁平靜道，“今兒喜報到了朕手裏，產量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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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
    楚秋實笑了起來，他以為自己笑得很大聲，實際上，笑聲很虛弱，連門都沒能傳出去。
    他喃喃道“成了就好，臣也能放心去了。”
    趙驁看著楚秋實，從懷裏拿出一張折疊好的宣紙。
    “愛卿再看個東西吧。”
    聞言，楚秋實定了定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皇上展開那張宣紙。
    忽而，他怔愣的神色一變。
    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皇上，這是？”
    趙驁往前走了一步，將手裏的地圖全部展示在楚秋實的眼前。
    “這是沈愛卿給朕畫的地圖。”
    楚秋實的眼睛在紙上掃來掃去，眼裏的震驚藏也藏不住。
    “皇上，可是真的？”
    趙驁眸色一深，“拿到地圖之後，朕就派人直往西邊而去。”
    他垂眸看向宣紙上畫著的各個版圖，斂去眼裏的沉思。
    “是真的。”
    楚秋實被這三個字砸得眼前一黑。
    “真的？當真是真的？”
    趙驁點頭，重複了一遍。
    “是真的，朕派人過去看過。”
    楚秋實驚訝道“他怎麽會知道的？”
    “他說看書。”趙驁語氣平靜地道出沈舟之前跟他說的借口。
    楚秋實微微搖頭，“微臣覺得不對。”
    皇上忙著處理國家大事，看的書肯定沒有他們多。
    但楚秋實看了這麽多年的書，可沒見過誰光是使勁看書，就能畫出這麽一張地圖來的。
    一張不僅包括了大乾，還包括了其他國家的地圖。
    看這版圖，有模有樣的。
    一看，就不是看書看來的。
    反正，他可沒有見過寫得這麽全的書。
    再者，曆朝曆代去過的那些地方沈舟畫上去，倒也就罷了。
    但一些都沒有人知道的地方，沈舟是怎麽找出這些書，然後畫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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